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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部分

滴出血來。“我部下最優秀的將領,沒有死在胡人手裡,卻死在了你的手裡!當初你二人是最早追隨我的,你心中就沒有一絲共事之情?你的心裡就那麼冷血那麼容不得他?張穎哪裡惹到你?我吳憂哪點兒對不住你?還是你的野心就膨脹到這樣的地步?你跟誰為伍不好非要去招惹那個狠毒的賤人!”吳憂一把將莫言愁淚流滿面輕飄飄的身子摔在地上,“你這個你這個你”他狂怒的心裡原本有無數惡毒的罵詞準備傾瀉在莫言愁的身上,但真正面對莫言愁的這一刻卻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卻一句都罵不出來。

吳憂這些年來被盟友背叛過,被敵人欺凌過,被仇家暗算過多少明槍暗箭,多少暗礁險灘都艱難闖過,多少曾經以為此生不會失去的東西失去了,多少曾經視作最為寶貴的情感和人被粗暴地奪走了一一他從未有何抱怨,只因他堅信,這世間,還有一群無條件地愛他支援他的人,這世間,還有他值得堅守的人和情感。但是,這種被最親近的人出賣的感覺,將他心中殘存不多的最溫柔的角落再一次踐踏蹂躪。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是不可以失去的。

“噹啷!”一聲,吳憂將一雙匕首扔在地上,那是莫言愁送他的一直珍藏的龍鳳雙匕,曾幾何時這一雙精巧的匕首成為他們真情的見證,但現在吳憂就讓它們跌落塵土之中,棄之如敝履,他看也不看莫言愁一眼,對鮑雅道:“走!”

“大哥!”莫言愁撲倒在吳憂腳下,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拽住了吳憂的袍角。鮑雅警惕地靠近一步。

“大哥,我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也不做任何辯解。阿愁之錯,百死莫贖。阿愁以後不能追隨大哥,只是提醒大哥一句,寧氏與‘無影’、瀘州都有聯絡渠道,跟北方的胡人也有往來,這次他們圖謀很大,安排周密,大哥不要中了別人的算計。還有這次兵變,與莫湘姐姐毫無瓜葛,兵變將士亦皆是受我矇蔽,本身並無過犯,所有過錯阿愁願一力承擔。大哥莫要遷怒旁人。還有——”莫言愁放鬆了吳憂的衣服,掏出一方絲帕,倒上少許燒酒,將雙手仔細擦拭乾淨,然後小心翼翼地探入懷中,取出一個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淺綠絲囊,她細細地摩挲著這絲囊,千般撫弄,萬般不捨,彷彿那是世上屬於她的唯一寶貴的東西。她輕輕地開啟絲結,裡面裝的東西也極少:一枚沒有任何花紋裝飾的銀指環,一串牛皮繩釦,一個骨哨,一把牛角梳,一個烏木簪子,一綹頭髮。

莫言愁一件一件地將這些東西取出來,每一件都把玩良久,她的目光像是看著吳憂,又像是盯著一個不知名的虛空,柔聲道:“我自幼孤苦,從來沒有人真正憐惜於我,美貌才智、心機武功、功名利祿,於我而言,不過是華麗的遊戲。冷眼瞧著人們為著這些身外的東西,你爭我搶,爾虞我詐,人心都煉成了鐵石,尊嚴都揉成了碎屑,就覺得好笑,所以在我眼裡,這世間原本也沒甚麼值得留戀的東西。本來,麻木不仁地過去這一輩子就算了,做一世的惡人,聰明而無知,卑怯而殘酷,單純而惡毒都是因著你,給了我希望,把我從汙泥里拉拔出來,讓我睜眼去看這世上還有美好的東西,原來人心也可以仁慈包容,愛也可以無怨無悔,朋友也可以交託生死按說,不應該求什麼了,可是就是那麼貪心,想要得多一點,再多一點,這種幸福的感覺,就像手裡握住了一把細沙,越是不捨,越是攥緊,越是去得快,攥到最緊,沙子也流盡,指甲掐進了指肉裡,分不清是手指的疼,還是心裡的疼。恩愛歡情,就像毒藥,甘之如飴,欲罷不能。恩愛濃時,恨不能把心都從腔子裡掏出來交給你,歡情薄時,恨不能穿腸破肚千刀萬斬方能解恨。這痴心和佔有就是我心裡埋藏著的惡之花、孽之因,我本以為,可以憑理智將其永遠埋藏,但我錯了。它並沒有枯死,而只是在等待積蘊薄發的那一天。以阮君姐姐而言,她生前待我不薄,但聽到她的死訊,我第一反應竟是一絲竊喜!人在做,天在看,人無邪念百術不侵,一旦失了正心,就容易受到蠱惑,蠱惑之後,就是瘋狂,所謂法術,不外是因勢利導,所以我這次栽得不冤。回顧這些日來做的事情,恍然如夢,追悔莫及,卻也當得起‘自作自受’四個字。

“寧霜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她比我聰明、比我無情、比我殘忍,但我不恨她,卻只為她感覺悲哀。她明知這是必死的局,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做了,她連自己都算計進去,從設局之始,她就沒打算全身而退,她打的是個解不開的死結。人是最狡猾自私的東西,但有一線生機誰會求死?能將生死置之度外,或許只是因為她所珍愛的一切全都被完全毀滅,她的心靈早就剩下一片墓場,生有何歡,死亦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