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剩下一片焦土。
聽說,那個連名字都不為人知的將軍夫人因為不堪寂寞,瘋狂中引火自焚而死;而故宅僅餘的兩個老僕各自被賞賜了一大筆豐厚的錢財,回鄉養老去了。
芳齡二十的夫人成為焦土上一縷芳魂。
聽說,那將軍曾在燒得面目全非的家宅前,幽幽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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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宅前,兩名一青一藍,衣著簡單的男子站在焦黑的土地上。
「那聲嘆息是怎麼一回事?」身穿藏青色布袍的容四郎站在衛齊嵐身後,有些好奇地問。
「我對不起她。」站在已化為焦土的舊宅土地上,衛齊嵐萬般沉重地說。臉上的疲態更使他看起來比實際的年齡要來得滄桑。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從不曾回家?」陪同衛齊嵐回家的容四郎至今還有點難相信,衛齊嵐竟然有一個結髮十一年的妻子。
兩人在軍中一同出生入死多年,他從來沒聽這男人提起過他的妻子。
容四郎當然清楚,做為一名邊關守將豈是可以說回鄉就回鄉的,但是這幾年來,也不是時時都軍情吃緊。狼河戰前,也有那麼一、兩年的時間,北宸與東陵幾乎處於休兵狀態,那時戍守邊關的兵士們其實是可以輪流回家探望親人的。
只是他從不曾見衛齊嵐那麼做過,他似乎連封信也不寫。為什麼?
衛齊嵐沒有回答,不過他自己心裡是知道原因的。
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成親那天他第一次見到她,當時她才九歲,只是個孩子。而他即將投身軍伍。
若不是為了母親的心願,他不可能答應娶一個孩子,儘管當時他也不過才十三歲,但東陵男子十三歲便已經算是個成人了。在他而言,與其說她是他的妻子,不如說像是他的妹妹。他對她不算認識,也談不上了解,只覺得她的年齡小得讓人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才好,怕說了她也不懂。
沒多久,他便加入了州師,繼而移防同關,幾乎忘了家裡還有一個妻子的存在。戰爭的殘酷讓他從一名無知的少年轉變成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男人。
接著,他立了功,軍階也提高了。可立功的背後,意謂著是他第一次真正揮刀殺人,那血淋淋的感覺在他腦海裡纏繞不去。
每當一看到她寫來的書信,他便無法不想到,在這場戰爭裡,有多少像她那麼小的孩子死在刀下的情景。
她的信曾是他寂寥軍旅生活中的慰藉,但當下,他無法再讀她的信。
在他記憶不深的印象裡,她始終是個孩子。
娘過世那年,他又再次見到她。那次的見面,讓他更加察覺到他已經是個男人,而她卻仍是個孩子的事實,兩人之間的差異,讓他對於這個名義上的妻子不知所措。而每每察覺到她期待的視線,總讓他坐立不安。
他下意識裡想遠離她、忘記她,甚至有一點刻意地想忽略她。
為此,他對不起她,他讓她空等了那麼多年。
直到她死去,他們對彼此仍然十分陌生。
從老僕人口中聽到的,他知道她每天都有練字的習慣,但其實他早知道她寫得一手好字。在邊關時,她的書信不曾斷過。
她在信裡描述了家鄉里許許變態的蒜皮小事,如果是以前那個天真年少的他,讀來或許會備感親切。但他早已不是當年的他了,自從父親在戰場上身先士卒而死,他的全副心思就被憤怒所佔據
總之,除此她的字以外,他對她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的瞭解。對她唯一有的感情,也只是一份深深的歉疚。
他不只一次想到,如果他能早一點放她走,也許她便不會死了。
然而東陵國中,男人與女人一旦結髮為夫妻,只有死亡才能夠讓兩個人分開。
他連一句「別等了」的話也無法對她說,卻害得她最後竟然跟這宅子一起化為焦土。虧他還是個「大英雄」呢。
見他唇角譏誚地抿起,容四郎知他不願再多說,於是轉問:「你打算何時回王城?」
「越快越好。」衛齊嵐簡短地回答。
沉吟片刻,容四郎思慮百轉地看著天上的浮雲。「那王上的賜婚,你又打算怎麼辦?」
衛齊嵐不知何時蹲下了身子,從屋舍殘骸下捻起一把焦黑的泥土,用一條汗巾裹住後,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
容四郎留意到他眼中有一抹難解的惆悵與苦澀。
「我不會接受。」他終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