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前些日子,一句掃平何氏,樂昏頭了吧。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是那丫頭故意誘著他說的。這幾年,雲霽一心一意為他乾綱獨斷出力掃平障礙,他也從不曾防過她,居然,居然一個不慎著了她的道兒。
李謫至此,也真的明白了,雲霽待他,早不是當初的心了。她可以為了誓言,為他出神入死,但她的心,真的已經收回去了。
段康在外頭聽到瓷器落地的聲音,偷眼瞟了一下,見自家主子一手搭在臉上,仰頭站在屋子當中,竟是一臉的慘痛。他縮回腦袋,知道是雲霽出走鬧的,在肚內暗歎了口氣,說起來,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半晌,聽裡頭低語一聲:“我就不信,你對我已全然無情。”是,即使她退卻了,他還可以追過去。這一回,再不敢親手將一心所愛推開的蠢事了。就算要他放低帝皇的尊嚴,慢慢求肯,他也一定要讓她回到身邊。
段康此時收到份密報,是有關南越宗燁的。他本不當值,但被李謫抓著不讓他與人換班,也只得打起精神在屋外守著。
他六七歲上就淨身入宮,陪伴還是小皇子的李謫。這二十來年,也是一路的風風雨雨都一同經歷過的。知道他是不欲旁人見到他傷悲的一面。說不得,段康也只有當仁不讓的守在這御書房外。旁人只當端帝是痛失愛將,只有他知曉他這是遭人拋棄,疼痛難當。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可是,手中這份密報此刻送是不送呢。
“矗在那裡做什麼?”正猶豫間,裡頭卻是一聲低斥。
段康忙把密報呈了進去。
“宗燁失蹤,哼,他得訊息到快,飛鴿傳書也要四五日才到吧。倒沒想到,他真在押送壽禮的隊伍裡。讓人盯著他那四隻忠犬便是,宗燁本人想來他們也看不住。”
“是。”段康聽他聲音低沉鎮定,知道這是有了決斷了。
當夜,李謫照舊沒有招人侍寢,也沒睡在慣常的東軒室,而是去了雲霽在時成住過幾回的西軒室就寢。
他先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能入睡,然後好容易睡著了,又開始做起夢來,迷迷糊糊看到只到他膝蓋的雲霽繞著自己走來走去,而他心中不再是不耐,而是重獲至寶的心慰。
13
邊地八月就開始飄雪,李謫看了會兒邸報,站起身來。這些邸報送到這漠北的端王府來,事情都過去老早了。遠不及他自己的斥候傳來的訊息迅捷,但對比著看,也能看出些門道來。
他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已經四年了,完全被隔絕在朝政之外。
書房外傳來些響動,他不悅道:“段康,怎麼回事?”
段康的頭從外面伸進來,“王爺,是小霽在牆外頭被狗追。”
想起那個站著比小狗高不了幾分的小傢伙,李謫忍不住笑,“她又怎麼了?”
“球掉狗窩裡去了,她爬進去撿出來,然後奴才就看到狗追出來了。”段康話裡滿是笑意,剛才他聽到動靜就出去,沒想到看到這樣一幕。
雲霽跟著方文清住在靠近王府書房的一個小院裡,平常有單獨的一道小門可以出入。李謫敬重方文清,所以在府裡雲霽的待遇也比較好。
正說著,就見到一聲白色裘衣的雲霽跑了進來。這件小裘衣是用李謫剩下的邊角料做成的,她穿著越發襯得小小的眉眼精緻如畫。
門口的侍衛看到王爺站在書房門口看,也沒攔她。雲霽看狗兒也跟著跑進來,忍不住說,“哇,王爺的院子你也敢跑進來,膽兒太大了你。”
五歲的小傢伙,腿比那狗腿真的長不了多少,幸而她跑得快,這才沒被追到。不了因為回頭看狗,‘撲’一聲摔在雪地裡。
段康一驚,這可是方先生的掌上明珠,寶貝得不得了。真讓她被狗咬了可不行。手裡扯了一顆紐扣就要扔過去,被李謫伸手攔住。
卻見雲霽也沒起身,從懷裡掏出了個彈弓,一顆泥丸從彈弓上射出,正中狗兒的前腿。狗吃痛,稍停了一下,雲霽趁機爬起,一溜竄到李謫身後。
那狗兒對著李謫吠了幾聲,居然就退卻了。
“王爺,果然狗都怕你啊。”
李謫低頭,見她仰著小臉看向自己,嘴角滿是笑意。知道她在影射狗怕惡人。這小丫頭,年紀雖小,旁人說什麼一遍就記住了。
他勾起嘴角,“你卻不怕。”
“我又不是狗。”小丫頭聽出來,罵她呢。
李謫把她抓起來,舉高,“你這三天不打,上方揭瓦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