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晚來找我,又是為照片的事而來,想必是已經猜出來了,不錯,蘇雲天的確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母親是蘇雲天的原配,她是在蘇雲天最窮困潦倒的時候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他的,可是結婚沒多久,他就背叛了我母親,在外面和彭玉瑩有了孩子,你可能都不相信,我和蘇明哲其實是同一年出生的,蘇雲天為了和我母親離婚用了最卑鄙的手段,他把我母親送進了精神病院,讓她在那裡住了一年,直到他如願以償的和那個女人走到了一起。”
他已經在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是說到動情之處的時候我還是能感覺到他手背上的青筋在波動。尤其是他先前很少抽菸,尤其是在我面前的時候,總是很紳士,總是會照顧到我的感受,不像今天,煙點著了,只夾在手指間,直至燃盡。
“我從小就和母親相依為命,靠街坊鄰居的救濟生活,我母親自蘇雲天走後便整日酗酒,我十三歲那年,她酒精中毒死在了家裡,我就成了孤兒,每日在街上流浪撿瓶子為生,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後來我遇到一對從高校退休的教授夫婦,他們看我可憐就收養了我,資助我上學,直至他們去世。”
這些是景然從來都沒有講過的,難怪他的眼睛裡總是有冰霜,他的小時候經歷過太多的磨難,這些磨難影響了他一生,讓他成年後也很難有快樂。
他又點了根菸,繼續說:“我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收集有關蘇家的一切資料,那天你在我電腦上看到的其實都是我直接間接收集到的,包括接近若虞和婉姨,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我之所以這麼做,就是要讓蘇雲天償還他欠下的債,為我母親討回一個公道,為我這麼多年所受的苦討回一個公道。”
他的臉上早已看不出仇恨,只有抑鬱,那滿滿的抑鬱掩藏了他所有的愛憎,而心底那份仇恨卻如懸崖絕壁上生出的花,愈發的生生不息。
看我在咳嗽,他便起身走到陽臺上去抽菸,大片的玻璃窗外城市的夜幕依然絢麗而多彩,而他的背影卻是那麼孤單和淒涼,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他,他卻拿開了我的手,說:“西西,你不應該愛我,我的生命裡不應該有愛,是我太自私,太渴望得到一份溫暖,但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西西你不會是屬於我的,你走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我的眼淚洶湧而下,天知道我不是來分手,我只是想弄清楚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和分手無關。如果還可以選擇,我寧願選擇什麼也不知道。
我為他而來,來到這座城市。沒來之前,我曾在家鄉的閣樓上一遍遍的幻想著他的樣子,曾在聽到他說“西西,讓我來照顧你”的時候興奮到徹夜難眠,也曾在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心跳如撞鹿,我的迷戀註定如繁花一路盛開。
我說:“你的仇恨和我們的愛情無關,這不影響我們相愛,不是嗎?”
他的唇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來,說:“西西,有關的,馬上就會有關,蘇家的每一個人都在我的復仇計劃之中,就算你能看著蘇雲天淪落而為之不動,你能看著蘇明哲流露街頭而無動於衷,但是你能看到若虞淪落嗎,你不會想看到的。長痛不如短痛,趁著我們都還能分得開,不如分開吧。”
我退後一步,直覺從脊背到頭頂都是一片冰涼,沒料到會如此嚴重,更沒想到表面上看上去和若虞親如兄弟一般的人連若虞也計算在其中,人心到底能有多麼的險惡?我退後,再退後,一直退到門口。
他一直用那種憐憫的眼光看著我,不憂不悲,也許正如他所說的,他的生命裡不應該有愛,他也不可能再去愛人,一切都是虛妄,都是我自作多情幻想出來的結果,幻想過後一切都真實的可怕。
“下車吧。”蘇明哲驚醒了我的眼淚。
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只是這裡不是蘇家,而是一處小區中,眼前是一棟一眼看不到頂的高樓,看我疑惑的目光,蘇明哲淡淡的說:“放心,不會把你賣了的,只是帶你來這裡洗下臉,暫時休息一下,這個時候回去恐怕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15 捨命相陪
他考慮的很周全,此時正是萬籟寂靜的深夜,這樣開車進出蘇家驚動了別人勢必會令人起疑。至於別的,此時此刻,我也再斷無心緒考慮很多,便隨蘇明哲上了樓。
他指了衛生間和臥室給我,並告訴我淋浴的熱水怎麼開,又拿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出來,諸多細節都做了交代,這才把鑰匙放在了門口的臺上,說:“這兒很清靜,沒有人會來打擾你,你就在這兒洗個熱水澡休息一會,等天亮再回去吧,我不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