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空,這下好了,吃完酒卻是沒錢付帳了——能在錢莊銀行出兌的會票,他都寄存在本地的會館,這會兒就算伴當騎馬回去取,來回也得一個時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店家也未必肯讓他賒欠酒食錢,他也沒意思亮出自己的軍功爵士身份,面子不能丟在這裡不是。
雖然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但這還難不倒成彥雄,且不說他們的坐騎、兵器,抵押出去的話也很值不少銀錢,成彥雄這個時候則想起自己還有十幾個可以用來付帳的‘賞賜錢’。
自古以來,中土就有上位當權者借年節或者婚喪嫁娶之時,賞賜臣工錢物、節禮,以示親厚看重之意的做法,歷代也都有皇帝命內府鑄金銀錢賜予臣工百僚的例子。平虜侯開府西北,年節之中賞賜臣僚部屬,除外絲綢、絹帛、布匹、袍服等物,亦有禮幣一項,每次一枚、兩枚,多也不過十枚,罕有一次就賞給數十上百枚的,這不過是圖個喜慶吉祥,並不在數目多寡。不過,當初的平虜侯畢竟只是一等侯爵,哪怕他權傾西北,終究還尊奉著當今皇甫氏的正朔,倒也沒有僭越逾制,公然下令開鑄用於賞賜臣僚部屬的金銀禮幣。最早,雷瑾是覺得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侯府賞賜臣僚動輒就是金銀元寶、金銀錠子、金銀錁子、金銀如意、金葉子、金銀條、金銀豆子之類,不但過於糜費奢侈、浪費人力,也不利於西北銀鈔法的鈔本穩定,決意改弦更張,著令以西北通貨中的蟠龍金幣、夔龍銀圓之新鑄出爐者充當‘賞賜錢’,用於賞賜臣僚部屬,近年又添鑄了一種不予流通的白銅禮錢,這也是目前用於賞賜的,唯一一種西北自鑄的專用禮幣。而自西北塞外秋獵,降服韃靼的鄂爾都司萬戶、外喀爾喀萬戶以來,平虜侯賞賜臣僚部屬的禮幣中就逐漸新增了許多番邦異國的金銀錢幣,在平虜軍西征開始之後,從平虜侯府中逐漸流出的‘賞賜錢’,更是多有從西域查抄沒收的各種古國錢幣:什麼銅‘普爾’,銀‘天罡’,金‘鐵剌’,什麼拜占庭‘奧雷’金錢、‘索利多’金錢,什麼‘吐火羅’銀錢,什麼契丹金錢,什麼粟特銀幣,什麼波斯銀幣、安息銀幣,什麼大秦羅馬所鑄的‘基斯托福魯斯’大銀幣、‘第納爾’小銀錢、‘安東尼安’銀幣、‘阿斯’銅幣,還有希瑞國的‘蛇籃’銀幣,等等等等,其中有很多異域他國曾作為通貨使用的錢幣,但也有不少錢幣本就是西域異國當作貢品敬獻其國君王的精美錢幣,平虜侯命人精選其中品相精妙完全者,順手拿來作為賞賜臣僚部屬的賞賜禮幣,卻並不在乎這些錢幣是不是以他‘自家的名義’所鑄,‘別人家的玩意’拿來用用也沒什麼不可以,當然這可能也有儘量避免清流非議他逾制越禮的考慮,雖然雷瑾沒什麼好怕的,但蒼蠅總在耳朵邊嗡嗡,也難免讓人煩躁就是了。自此而後,一發不可收拾,以查沒收繳的異國錢幣作‘賞賜錢’的做法,久之遂成慣例,而諸如唐宋時代鐫刻有銘文戳記的金餅、銀餅,乃至宋錢、唐錢、新莽金錯刀、漢五銖、秦半兩、齊刀、楚布,只要品相精美,也都有可能成為平虜侯府的‘賞賜錢’。甚至還有一種金銀冥錢,則是隻在臣僚家裡遭逢喪事時特別賞賜,數量極少,不消說得。
雷瑾所為,在外間人看來便是誇耀其武功文治、顯耀其治世才略,世間清流往往私下譏笑,謂平虜侯此舉有商賈銅臭氣,有辱國朝公侯體面,雷瑾聞之,當時也就付之一笑,過後仍是置之不理,要知道‘銀錢總署’還上摺子說要專營 ‘吉利錢’、‘押勝錢’、‘辟邪錢’、‘祈福錢’、‘生肖錢’等等不用於市易流通的錢幣,並請求嚴禁私人鼓鑄,虧得是平虜侯還沒答應,要是雷瑾同意了銀錢總署的此項建言,還不知道清流怎麼編排呢。
成彥雄雖然幫袍澤兄弟能幫到傾囊而出的地步,但他身上其實還留著十五枚大大小小的‘礦銀錢’,都是年節時候陸續得自平虜侯府的‘賞賜錢’,也實在是不便拿出來交易使用——國朝神宗時大開銀礦,宮廷鑄有‘礦銀錢’大小兩種,正面都是皇帝年號及‘通寶’字樣,大錢背記‘礦銀四錢’,小錢背記‘礦銀四分’。後來宮廷又鑄有背記‘二錢’、‘五錢’、‘八錢’、‘九錢’的銀錢,以備賞賜。宮廷欽賞金錢和銀錢,都由宮廷內府‘銀作局’鑄造,是備欽賞之用的禮錢,而不作流通市面之用——這種‘礦銀錢’的來歷,雷瑾並沒有特別明白的告知,雖說來自宮廷大內無疑,其中曲折卻也頗有些故事,成彥雄便也不好打聽備細。但主君所賜,不僅是他成彥雄個人的榮寵,在不少人眼中這些個出自皇宮大內、又經平虜侯之手轉賜賞下的‘礦銀錢’也是沾了真龍王氣的鎮邪物件,譬如成彥雄就是將平虜侯所賜予的十五枚‘礦銀錢’,視為辟邪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