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以前能在某個時候成事?
就是因為庶民如水,村社如田,力量空白的地盤,力量空虛的地盤,你不去佔領,自然會有他人去佔領。
問題就在於,村社因為種種天災人禍而逐漸陷入破敗衰退境地之時,這時的朝廷往往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根本無力插手對底層村社‘地盤’的‘佔領’和‘爭奪’,邪教、秘密會社這時趁虛而入,自然容易得手,從而掀起滔天的亂事。”
“嗯嗯,”雷瑾斜睨著自己的嫡子,“又是你那個狗屁師範在扯淡!不過,活學活用,你這話說得還有那麼點道理。”
雷浩知道自己的父親,很不喜歡那一位他稱之為‘狗屁師範’的傢伙。事實是,雷浩自己也不喜歡那位講授儒學的‘狗屁師範’。但奇怪的是,父子兩個都默契的容忍了所謂‘狗屁師範’的存在,並沒有仗著權勢攆人走。雷浩覺得,只要是個人,都不會喜歡那個傢伙。那個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的道德自負,實在是強烈得可怕,如同一個以道德評斷是非,自命不凡的瘋子,當然見識閱歷確實不同凡俗,否則哪裡能在平虜侯府棲身?作為當權執政者,雷瑾能夠容忍這麼一位儒家的狂信愚忠門徒在自己的眼前耳邊晃悠,絕對不是想借其人謀求一個從善如流、虛心納諫、雅量高致的虛名,而是想拿這麼一位厭物,磨練自己的忍耐力,也磨練嫡子的心性——他倒是不怕自己的嫡子被人家的儒家學說給‘毒’害了,雷浩若是因此而失掉了兼聽則明、海納百川、平衡各方的基本判斷力,他也就不配再做西北幕府的繼承人了,雷瑾自然會考慮換個兒子來坐‘世子’的位置。
雷浩這時隱隱領悟到,西征開疆的核心問題,就是以怎樣的底層村社組織去佔領、奪取、控制、駕馭廣袤的疆土,建立和重組秩序?難怪父親常常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整理出這麼一張‘皮’,可是不容易啊。
想想,平虜侯治下的西北,‘團練’和‘封建’都被最大限度地豐富了,從野戰軍團、僉兵守備軍團、奴隸編遣軍團、招募兵團、壯丁軍團、教門僧兵、標行、莊兵、牧工、礦工、商社護衛,到女軍、少年營、童軍團,還有‘老兵互助會’、‘開疆宣撫使’、屯墾莊園、牧場、會社、商業協會,廣袤土地被空前地編組交織起來。
平虜侯府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得心應手,利用各種會社、村社,利用分封,已經在廣袤的西域,勾勒出了一張大網:官府、賞金會館、女軍、少年營、分封新貴、地主、礦主,等等等等,覆蓋到了西域的村村鎮鎮,平虜侯則在幕後操縱這張大網。
這是何等宏大的景象啊,雷浩想道。
第六十八卷
第一章 戰局。移民 (上)
陽春二三月,草與水同色。
中原大戰。征伐四起,天下喧嚷,人民離亂,甘霖八年已然註定是動盪不安,兵荒馬亂的一個年份。
對許多人來說,除了吟詠‘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時鳥驚心’之類的詩篇,為之嘆息一番之外,亦只能無可奈何。
東西兩路白衣軍這麼些年,北拒京營官軍,南擾江淮、南直隸,西與河洛的橫天軍結盟,雖然大小數十戰,兵鋒屢挫,然未幾便能收拾部眾,捲土重來。(參見第五十三卷、第六十三卷第四章等)
去歲淮南之役,總督顧劍辰麾下的‘南直隸軍’示敵以弱,誘西路白衣軍劉惠等入重圍之中,披堅執銳。苦戰克敵,又有戰車火炮助陣,如虎添翼,白衣軍是以部眾大潰,屍體盈途,劉惠所部突圍糧絕,飢疲頹坐,殺馬剔骨,乃至於人相食。
然而,今春臨沂之役,西路白衣軍散而復聚,悄然渡河,奇兵奔襲臨沂,一日鏖兵,破城而走,又移師再拔濟南,濟南城下,鏖戰七日,伏屍十萬,白骨撐天。
與此同時,楊寡婦所部白衣軍孤軍北進,所攻必克,連下一十四縣,楊寡婦崔氏進則突前,退則居後,陣前竟無一合之將,天下鬚眉聞之汗顏。
劉六、齊彥名所率東路白衣軍亦遙相呼應。圍攻開封,兵臨城下。
湖廣巡撫劉國能發兵四萬救援開封,為白衣軍擊敗,損失萬餘人後潰散後撤。
白衣軍兵圍開封,逐一掃平開封外圍州縣,以偏師先後奪取祥符、陳留、杞縣、通許、太康、尉氏、洧川、鄢陵、扶溝、中牟、封丘、儀封、新鄭等縣,並擊退鼓勇救援開封的鄭州縣團練。
北直隸的京營官軍會集河北大營、山東大營、河南大營,欲解開封之圍。
中原戰局,漸成膠著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