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雷瑾的話說,‘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乃聖人之遺教。世子身分貴重,更需從小磨礪教訓,澡雪精神,野蠻體魄,方能擔當牧守萬民開疆拓土之大任,成一代之偉業,開萬世之太平,為生民之司命!
以平虜侯府這樣的府第,以世子這樣的身分,灑掃庭院、澆灌花木這些個本該吩咐僕役去做的雜務賤役,卻成為雷浩早起的第一件功課,且不許任何人代勞,因為平虜侯說了,‘嚼得菜根,百事可為;做得賤役,何事不可為;世子一向錦衣玉食,略知民生之艱難,民生之疾苦,他日方可委以牧守萬民之重擔!’,有這話擱著,那是誰也不敢幫世子作弊打掩護了。
灑掃澆灌完畢,‘世子’雷浩還有許多武技築基功課要做,他還是長身體的年紀,每天的武修功課都是由幾位傳功元老,分別穿插進行,一張一弛,以免傷損了根本,適得其反。
雷浩先是跟著一位師範,在他的監督下做完導引站樁、呼吸吐納的功課,再誠心正意打完兩路雷氏秘傳內功架子拳法,又依次將太祖三十二式長拳、彈腿、刀、劍、槍、棍等等,各演一路,期間若有錯誤走形,師範便指導講評,予以糾正。
雷浩接著便去了習武堂(與行館毗臨),直接跟著雷瑾練習射藝——雷氏煉形之法,開弓射箭的射藝乃是基礎的基礎,練筋、練骨、練力、練勁、練氣、練心、練意、練神,那是要一輩子練到老的水磨功夫。
雷浩先是在父親雷瑾面前誦習了《禮記》中的《大射儀》、《射義》、《中庸》、《大學》等篇章,再朗讀了《論語》和《古本孟子》中的幾個章節,雖然雷浩起初對這些四書五經的儒家篇章只求熟記不忘,大多不求甚解,囫圇吞棗,但是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古人之言並不虛妄,雷瑾隨意考問了幾個章節,雷浩按著自己的理解,回答很是流利。
雷瑾聽著也還滿意,他又不是窮經皓首的儒家學子,也就不再在這上頭考較雷浩,父子兩個便在箭道上一左一右,各自開弓習射,不一會兒,箭嘯之聲,時起時落,如風如雨,充塞四堵,箭道遠端盡頭的箭垛子上慢慢的插滿箭矢。
象平虜侯父子倆這般練習射箭,一般人家根本就負擔不起每天的箭矢消耗;這長達五六百步的筆直‘箭道’,也非尋常人家可以佔地修建,要知道就是各地‘府學’以皇朝官府之力修建起來,專供儒學生員射箭的‘箭舍’也不過二百來步,而軍隊中的將門勳貴也多半無力修建如此規模的箭道,只能選擇軍中校場或野外曠地練習射箭,一旦遇到風雨霜雪天氣,就只能中輟練習了。
俗話常說‘窮習文,富練武’,不外乎是家境窮困則習文以求當官致富,家境富裕則練武以求在遭遇強賊暴徒時能自保防身的經驗之談。其實這裡頭的深意,除了富民大戶防身自保的現實需要遠比窮家小戶強烈的這個原因之外,也是因為習武之人胃口大,糧食肉蔬花費開銷大,加上平常跌打損傷需要花錢買藥或者延醫問藥,自家習武練功也需要內服外用種種藥材,另外習武還需要添置諸般兵器、練習器械和準備練習場所,而象箭矢這樣價格不低的消耗性兵器更是所費不貲,可謂是樁樁件件都需要財力物力的支撐,如果家境一般甚至很窮困的人家,哪有足夠的財力負擔這些花費開銷呢?即便因為財力不足,習武之際,簡而又簡,藥材可以自採,跌打可以自醫,兵器可以棍棒代替,器械可代以岩石原木,傳授拳棍的教師爺也系自家人不需支付什麼束脩拜師禮金,但習武之人最少也得在糧食肉蔬上保障量大夠吃才行,否則身體吃不消,武沒練成反添一身傷病,那就南轅北轍反而不美了。可見習武所需的花費開銷,殊非窮困人家可以輕易負擔得起,富而練武,自有其現實的道理在其中。
也只有平虜侯府這樣顯赫的權勢人家,才渾然不將那些花費開銷當個事。
雷瑾使用了特製的練習硬弓,整張鐵胎弓又大又沉,弓力極強,遠遠超過他上陣搏殺或射獵時常用的五石硬弓、三石硬弓,箭垛子亦立在三百五十步開外,即便是他已入先天秘境,開弓射箭亦不得不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免得在兒子面前失了風範;
而雷浩所用的弓,則是適合他這個年齡的練習軟弓,弓力只是比雷浩平常所用的獵弓強一些,箭垛只在一百步開外,擔任師範的雷氏傳功元老顯然是希望平虜侯世子在弓箭射藝一道上循序漸進,不要急於求成。
弓箭練習,開弓和射箭,每次均有定額,過猶不及,容易傷身。父子倆各自練完開弓和射箭的定額,也就罷手,這時雖是隆冬,兩人身上也是氣血奔湧,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