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至少在平虜公看來,十幾萬黎庶百姓聚集能算個事嗎,這能有什麼好怕的呢?西北幕府多年東征西討,百萬大軍南征北戰,數百萬民夫和奴隸轉運輸送,還不是一樣安排得井井有條,又哪裡鬧出亂子了?西北幕府這麼多年一輪接一輪的大賣賭彩,大賣戍邊債券,初辦之時,各地不也是動輒幾萬幾萬的百姓聚集嗎,又哪裡有什麼譟動騷亂,現在不也都井然有序嗎,願意賭博的去賭博,願意買彩的去買彩,願意賭賽的去賭賽,哪有什麼亂局?西北一年遷徙的百姓怕都有幾十萬,又哪裡有什麼亂子需要彈壓?而且,平虜公對自己一手締造的西北官僚群體還是有相當信心的,他認為以西北幕府這麼多年的多方面厚實積累,根基算是比較紮實了,軍政人才也還是不少的,縱有小亂,也不過是頃刻間平息的事,易如反掌爾——當然,也只有擁有深而細、周而密、廣而寬而且強有力的掌控力度,才能有此大氣魄、大心胸。西北如此行事,那是有著深厚的掌控基礎為支援,有著相當的自信;才敢如此放手,換個地方,換個君主,都是未必敢的也。
總之,還是要看部署是否得法,措置是否周密,樁樁件件的大小事情是否都預先想到了前面。只要官方部署措置有方,遇事冷靜沉著,控制迅速,疏導有力,就是有敵諜奸細廁身其中造謠生事,有唯恐天下不亂的青皮閒漢起鬨架秧子的叫囂鬧事,也不會有什麼大騷亂,一切盡在掌握的氣度也是這麼多年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按雷瑾的話說,那些擔心百姓聚集會騷亂會鬧事會不好彈壓亂子的官員儒生們,都是些好以大言欺人的庸人,就是所謂的‘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平日裡滿嘴的治國平天下,好似只有他老兄才是治國安邦的不世之才,雖周公、伊尹、武侯復生亦不能及得他也,然而真到了緊要關頭,卻茫然不知所措,昏招迭出,什麼修身齊家的定靜工夫都能拋到九宵雲外去,徒然凸顯其怯弱不堪之事實,真真是書生多以清談而誤國。其實有那時間去擔憂,還不如事先多下點防範疏導的工夫,多想想萬一有事該如何妥善應對,才是官僚們的正分職事。西北如今面臨的可是千百年來未有之局,成規祖制解決不了面臨的問題,什麼資治通鑑、貞觀政要之類的東西,趁早都給我扔到一邊去,做事要用心用腦子,不要老想著有沒有先例,有沒有祖制,做不好事自己趁早滾蛋,別等壞了事,還髒了老子的刀。
倒是那些對西北幕府敬畏有加,對平虜公府崇拜信服的大多數西北黎庶大眾,自然不會擔上這些有的沒有的心事,他們已經把這場公府的婚禮盛典,變成了他們這些黎庶大眾自己的狂歡。
在帖木兒‘舊皇城’之前,在‘朱雀’大道,在府前大街,在忠烈祀廟,在英靈壇,在大光明寺,在大彌勒寺,在永福寺,在朝天宮,在大金輪法王塔,分別有來自西北各地和河中府各縣總計不下十數萬的黎庶大眾聚集,參與到平虜公府這場隆重的聯姻慶典之中。
正當卯正,朝陽明光照東方,鐘鼓樓上,黃鐘轟響,鼓點如常,聯姻之禮正式開始了,現在是親迎、巡閱,真正的婚典儀式實際上要在黃昏時候才舉行。
有道是,天子出,車駕次第謂之‘滷’,兵衛以甲盾居外為前導,捍蔽其先後,皆謂之‘簿籍’,故曰‘鹵簿’。皇帝出行鹵簿,最前面安排著人甩響鞭,平虜公的聯姻大典擬同天子,因此車駕鹵簿前方也安排有人警鞭開道。
蹄聲隆隆,前導馬隊出現,騎士們盡皆錦衣罩甲,煊赫無比,一個個端的威風凜凜,相貌堂堂。
須臾,三隊騎士過畢,只聞喝聲如雷傳來,卻是傳道的‘金吾衛士’,轟轟隆隆,喝道而來,陡然間市衢澄靜。
頭道過畢,又是二道旗手,整隊而過。
旗手過後,兩邊雁翎排列二十名錦衣近衛前導,婚典大輅駛過長街。
大輅車駕一乘,輅上車欞並雁翅及四垂如意滴珠板,皆硃紅漆。輅亭戧金,飾寶相花、雲龍文、龜文,內設硃紅漆框軟座,上施花毯、錦褥等,亭外用青綺緣邊硃紅簾十一扇。輅頂仰覆蓮座,以青飾輅蓋。屋頂四角垂青綺絡帶四條,各繡五彩雲升龍三。輅亭前有左右轉角欄杆二扇,後面有一字帶左右轉角欄杆一扇,前後欄杆共十二柱,各柱首雕木貼金蹲龍,極為宏麗精美。
平虜公蟒袍華服,高坐其上,威儀赫赫,黎庶大眾隱然可見。
大輅之後,又有輅車一乘,簾幕低垂,上有高髻華冠、紅羅大袖的女子一名恭坐其中,想來便是那‘女皇阿羅斯’國的公主和大公爵了,前後則是明盔亮甲的阿羅斯國騎士前後簇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