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從容而起,啞著嗓子問道:“成了?”
“成了!”
黑影地回答,語氣至為平淡,猶如死水微瀾,卻讓高福臨懸著的心,至少放了一半下來——
不管在暗中是如何的費盡心機,一切的一切,都得要先見著‘那個人’,才能心中有底。 只有想辦法見到了‘那個人’,高福臨他們一黨所暗中圖謀的事情,才能名正而言順,才能事成而有功,否則一旦事敗,他們將是天下人眼中欺君罔上的逆謀亂黨,而不會有任何人同情他們的所作所為。
那個人就是深居簡出的當今皇帝,甘露天子皇甫崇德,現下紫禁皇城名義上的主子,宮中太監宦官們的‘皇爺’。
皇宮西苑丹房,因皇帝駐蹕於斯,一向就重重守衛,防備森嚴。 自從冊封皇貴妃展氏為皇后之事屢遭外朝臣工阻撓,當今皇帝‘鬱怒’‘忿悶’,‘不得排遣’,只得‘醉心’於‘煉丹修道’‘但求長生久視’,深居簡出,日甚一日,這西苑丹房就更是被扈從侍衛守得水洩不通,閒人勿近,不啻於龍潭虎穴了。
高福臨終究是內廷宮中二十四衙門品階極高地太監,雖遭排擠,其耳目倒還遠比外朝臣工靈通,早就看出‘皇帝’行事地‘不妥’,心中雖然存疑,卻是不曾聲張,並未莽撞的揭破其中隱秘,只是一味隱忍不言,擺出‘安分隨時’地樣兒,苦等著機會的來臨——高福臨深知,要想在這皇城宮苑中自保全身,就得苦忍狠熬,否則怎麼死都不知道!這帝國京師,這皇城禁苑,乃是天底下最冷酷最無情最陰狠最恐怖的地界,因為這裡匯聚著天下最顯赫的權勢、最血腥地財富、最貪婪的慾望、最毒的人心、最厚的臉皮,亞聖孟子所謂‘率獸食人’一語。 也不過才剛觸及帝國京師重重黑幕下的皮毛而已。 京師皇城這潭渾水,深不見底,陰寒沁髓,一個不小心,便是身死族滅粉身碎骨的下場,而且就是這等骨頭渣也不剩一點的結果,倒還是所有悲慘下場中最好地一種結果了。
潛近西苑。 明闖丹房的事情,以高福臨如今在宮中受排擠地現狀。 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無論他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將碰壁,而且還會惹來嫌疑,甚至招致殺身之禍。
但是富貴險中求,生死在一搏,要想以‘擁立’而論功。 邀功請賞,隱忍到如今的高福臨就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怎都要想辦法潛入西苑丹房,覲見‘皇上’,披心瀝血,一陳肝膽,否則什麼晉官加爵。 什麼榮華恩寵都甭想了。
想想本朝百十年前‘南宮復辟’之事,那些在‘奪門之變’中以擁立之功晉官加爵的‘奪門功臣’,不管他們日後是什麼結果,當時功賞之厚,可謂空前絕後,榮華富貴。 光耀一時,在高福臨一干人心目中,若能如‘奪門功臣’一般的榮華富貴,卻也是不枉活此一生了也。
高福臨這廂也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定要將那龍潭虎穴闖上一闖,傾盡畢生本事也要混入西苑覲見皇帝,不生則死,不計後果!
夢中天地,蒼白渾沌。
從渾沌蒼白中重返人間世地皇甫崇德,在暗夜黎明前的一剎那。 倏然覺醒!
這是什麼地方?
‘夢醒時分’的帝國皇帝。 渾渾噩噩,仍然迷糊。
香馥赤裸的女人。 壓住他半邊身子,有點麻木
褪去衣裙後呈現的美人香豔,身子上顫動的雪乳,美麗的,年輕的嬌靨,在眼前展露動人地笑容,豐盈誘人的**在胸口磨擦,柔軟溫暖的玉手摩挲著胸膛、小腹
**在他耳邊輕笑,吐氣如蘭,柔媚甜蜜
然後
然後,皇帝醒覺到自身的現實處境,這是在西苑,這是在他的丹房,密室勾連櫛列,內侍環值,是皇宮大內之外的另一片宮禁,神秘而為人非議地所在——這裡有的是皇帝內心的野性、瘋狂、暴戾、縱慾的幻象複合。
渾濁曖昧的燈光,照亮著精緻的鏤花窗欞
皇帝曾經簇擁著美女、歌僮,帶著隨從、近侍、胡僧,在這迷宮一般的精舍別業裡,在幃帳、暗門、暖閣、繡榻、莆團間,秘合狂歡,通霄達旦
全身僵麻無力!
有人在他身上施以迷亂心智的惡毒禁制,讓他整日渾渾噩噩神識譫妄,與傀儡無異——皇帝並不是此道行家,對皇宮大內之外,那起子三教九流中人所擅長的‘巫術妖法’所知不多。 但是從小就有內廷供奉左右扈從、飽學翰林春秋講學,皇帝日夕熏習,其見識和眼界並不算膚淺,甚至可以當得上一個‘廣博’的評語,雖然大多數見識軼聞,都是從別人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