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象丁應吉、海貴這樣的人,基本上就是平虜侯雷瑾的同類,一樣的野心脖脖,一樣的目光如炬,一樣的思慮入微,一樣的深藏不露難以捉摸,一樣的心志堅凝不可動搖。
丁應吉將丁氏‘黑衣’的推斷,以及從‘黑衣’那裡剛得到的訊息,透露給自己的小舅子,也就是暗示海貴想辦法利用眼前這一波亂局,不能挖個金礦回家,至少也得盤滿缽滿才行。
海貴對此暗示心領神會,也不用丁應吉多作提點——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孔門聖人都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所謂待賈而沽,儒家神主牌上的孔宣王曾經急不可耐地喊叫“沽之哉!沽之哉!”,求售之心,昭然若揭。 商人重利之心,比儒生求名的熱切程度更勝一籌,自也不消多說得。
“如此,小弟打算具帖拜會一下平虜侯爺,卻不知能否晤面一談?”
對海貴之言,丁應吉微微一笑,“這又不難,吾家堂弟丁應楠二等男爵與平虜侯爺相處甚善,交情不薄。 你帶我一封信去,登堂亦不難也。 ”
“如此,小的謝過爵爺。 ”海貴一本正經的起身長揖一禮。
“呵呵,什麼爵爺?你我自家人,不需那些繁文縟節。 ”丁應吉笑道。
海貴憨笑著說道:“小弟是謝過姐夫送我這一注大財喜啊。 ”
“不須如此,自古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
第二章 說書夜(上)
驕陽似火,暑熱難耐。
蟬聲高唱的盛夏午後時分。
馬蹄得得,車聲轔轔,前後七八輛大車,停在了府城中百年老店之前的歡門綵樓下。
“籲——客官,三元大客棧到了。 ”
在車伕的殷勤招呼聲中,海貴顫著一身的肥肉,從一駕馬車上‘滾’了下來,似乎還在地上蹦了一蹦,終於站定了,站穩了。
抖了抖身上的天青色絲葛直裰,海貴總算安心了:他祖母的,蕭何月下追韓信都沒咱海大爺慘!
海貴這一路緊追急趕,從揚州到姑蘇,再從姑蘇到南京,再折回杭州,遠去松江、寧波、紹興,又轉回到徐州,來回折騰,這個路上的風塵僕僕舟車勞頓就不說了。 一路上總是與雷瑾這位忙碌的平虜侯爺失之交臂,海貴來回幾次,都是撲空。 在極端鄙視自己運氣不佳的同時,火燒火燎的海貴卻又不得不追在雷瑾一行的身後,披星戴月,循著蹤跡緊追不捨,天可憐見,終於在這淮安府追上了雷瑾一行。
丁家的線報,總算最後給了個準信——雷瑾一行,眼近還要在淮安逗留三天——否則,這出海貴千里追侯爺的戲碼,就還得繼續唱下去,連臺本子的追韓信大戲,就不曉得甚麼時候落幕了。
到了淮安府,海貴心頭大石頭落地,他卻不再著急了。 安安生生地落店,忙忙吩咐著扈從的家生奴僕分頭行事,趕緊聯絡淮安府地本家商號,讓他們趕早兒給他準備好禮物、禮單,好讓他先給平虜侯下榻處送去大紅的拜帖,明兒好趕早著正式登門拜訪——這些事情,卻不須他海大爺受累了。 盡有家生奴僕和三元客棧的夥計、學徒們鞍前馬後的跑腿,他只須從荷包裡花差一聲。 倒出銀子錢來打賞就是,正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引路、送信等小事?
店家帶著海貴往上房去,卻見客棧門面大廳的牆上,一張大黃紙糊了,居中顯眼地寫著“說書”兩個大字,旁邊小字寫的是日期和地點。 卻是晚上在淮安府的鼓樓大院有一場說書。
這客棧裡頭,是不會允許隨便什麼人胡亂張貼地,這麼一大張貼著當眼之處,八成是店家所為。
海貴正不知是什麼事情,他耳力卻甚是靈敏,恰聽兩個小商賈模樣的旅客,在那邊廂小聲嘀咕著晚上兒不做生意,正好去聽書。
什麼人地說書。 招貼兒都堂而皇之的張貼到三元大客棧裡頭來了?
小商賈的低聲耳語,聽得真真的,海貴正詫異這,又聽得客棧裡來去進出的客商對答、街談巷議,竟然大半都是這話,心中詫異更增——何等樣人的說書。 這等受人追捧?
不過,海貴現在是一腦門子的熱切心事,滿腔銀山金山地念想,卻也無暇顧及這些嬉玩遊樂的閒篇。
且不說海家的奴僕和客棧中的夥計、學徒,被海貴支使著,如何的忙著聯絡本家商號,準備大紅描金拜貼、名刺,準備各色禮物、禮單等物事,準備著由他親自送去。
到得臨近黃昏時節,一切齊備。 海貴便帶了僕人。 備了車馬,帶了禮品物件。 親自登門去送拜貼、名刺,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