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短時間便能領會貫通的武學精要。 但得其門徑,便如久旱之遇甘霖。 難能可貴了。 此後,他只要時時練習,自能體會其中無上奧妙。
這時候,雷瑾已經悄然收式,退開一邊,袖手旁觀這些少年男女在大殿中央騰挪變換,做出種種熊伸、鳥經、猿搏、蛇纏之態。 化出滿殿的刀光劍影、風雨雷霆。
方才還不得其門而入的李璇、金蟬,這時卻已經是在如痴如醉的比畫著了,演練他們自己剛從畫圖上領悟到的武技心得。 而其他已經窺得門徑的少年男女,經此一番兩相印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自也有以後不盡地好處。
如此一來,雷瑾與元老院的約定。 幾乎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元老院地難題,對別人可能是很有難度的,但在雷瑾這兒,卻正是搔到癢處——雷瑾雖然不是帝國畫壇的丹青宗匠,但因為當年醉心製作名畫贗品,在丹青繪畫一道上。 造詣極高;更曾見識過陸贄從書畫上領悟貫通的‘意境心鑑’的奇妙威力;而說到師範,雷瑾前前後後親手調教過的‘門徒’,也有二十好幾位,在哪個關節需要師範提點指引,在哪處轉折師範可以偷懶省事,何時該放縱門生,何時該嚴苛要求,也自經驗十足,不是名師,也算方家了;最重要的是。 雷瑾年紀不大。 經歷之豐富卻遠遠多過常人,學養見識又甚為博雜。 這本就是傳道授業解惑地師範最為重要的資質,而雷瑾如今又已晉身先天秘境層次,登臨武道顛峰,眼界、氣魄、見識都已是一覽眾山小,所謂大道至簡,萬法同源,元老院那些隱世元老的高深武學玄妙心得,在這時的雷瑾眼中,也只是會者不難了。 因此,拿到元老院的銀子,雷瑾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是夜,雷瑾又在晚飯後,分別指點了族中子弟一番,這元老院的差事便算了了,銀子落袋為安,明日便須各行各路分道揚鑣。
這些少年男女,眼下都還是不識愁滋味的年紀,晚上溫習了各自的武技功課,便圍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理論爭辯起來。
雷氏族中子弟,也有不少是要在成年後投身仕途的,習武之餘,必修文事,家訓中就有大儒白沙先生之語“學貴知疑,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疑者覺悟之機也;一番覺悟,一番長進”,在辯說事理問學駁難之事上,雷氏原是鼓勵族中子弟暢所欲言的。 雷瑾帶的這一隊,雖然以武道修行為主,文事雜學一途也並沒有放下,當然雷瑾是懶得在這上面費神提點他們了,以後自會有元老院的元老來折騰他們,但這些年歲不大的少年,血氣方剛,聚在一起,每日也都要辯說事理一番,雷瑾在前幾日,就知道這些少年是慣於如此行事地,他卻從不理會插言,也就是在旁聽著就是了。
這時雍容與金蟬兩個,正有來有去的爭論‘天下興亡’,聲音漸大,雷瑾在旁卻是聽得真切,金蟬執論於‘定於一’,而雍容卻咬定‘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天下又何必‘定於一’哉?
那金蟬年紀不大,倒也辯才無礙,侃侃說道:“你問我為何要‘定於一’?旱澇蝗瘟,天有大災,一發則蔓延數省,治旱治水治蝗治瘟,設若天下四分五裂,能否僅憑一省兩省之物力財力救民於水火倒懸?大江大河,水利漕運之事,動輒牽涉上下十數省,設若天下四分五裂,能否僅憑諸侯之物力人力財力籌辦周全同舟共濟?四境之外胡韃患邊,設若天下四分五裂,能否聚諸侯地方一己之兵力,抵禦蠻夷胡虜外敵侵略?南北東西,物產有餘有缺,設若天下四分五裂,能否在饑荒之年僅憑諸侯地方之力調濟物產之有無?天下分崩,諸侯彼此攻伐,戰火連綿,士不能專攻學問經濟天下,農不能躬耕隴畝,工不能做工食力,商不能販負通商,凡人懼離亂之苦,皆願天下太平。 定於一,豈非眾望所歸乎?”
聽這些少年男女說著,雷瑾微微搖了搖頭,天下事理,或正或誤,並無定準,卻待他們以後從自己的人生經歷中體會其中三味,才是真的深刻,真的認知。 就算他是師範,這時說教些道理,族中這些子弟當下即便膺服,卻也是一定不會真正聽了入耳去的——所以,隨他們去。
雷瑾現在還有太多麻煩沒有解決,又哪裡顧得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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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節外生枝
茱萸山。
徐家寨。
今天是徐家老太爺做七十大壽,整個寨子一片熱鬧喜慶。
徐文輝寨主世裔相襲,在這遠離徐州府城數十里的茱萸山區一帶,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