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籍的漁民,以船為家,上了岸是漁民,下了湖就是水寇。
沿岸多是水草、沼澤、蘆荻、雜樹的世界,藏著各種水禽,還有蚊子、鼠類等。 在湖中除了島嶼,還有一些沙洲,雜樹灌木叢長,蘆荻也有近丈之高,濃密叢生,都是逃籍漁民藏匿的好地方。 外地客商和公幹官差若是不熟湖上水道情勢,錯上了他們的賊船,這些亦匪亦民的水上寇夥,少不得要請吃一頓板刀面或是餛飩餃,賺些外快橫財了。
這時一聲水鳥鳴叫掠過,暗影幢幢,唰唰唰的輕響聲中,在黎明前的沉沉夜色霧氣之中顯露出來。
黑壓壓的暗影與荒草叢林連成一片,這是拜訪徐家寨的人馬,先頭部隊先趕回來了。
清洗、上藥、包紮,等雷瑾處理好了傷口,這一場黎明前地驚擾便也罷了。
奔波整夜地筱雲霓,精完神足,卻是有些氣惱憤怒的樣子,眼中不時掠過幾道‘兇狠’‘憤怒’地光芒,凌厲如刀,寒氣透骨,時不時看向雷瑾,顯然對雷瑾那是很有些‘意見’。
雷瑾當然知道怎麼回事——動身之前,雷瑾就特意吩咐過手下人,讓筱雲霓問清楚事情始末就行了,‘楊寡婦軍’的首領都不許傷害,尤其是楊寡婦崔氏一定要網開一面。 實際上,以楊寡婦和她那些手下的實力,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手到擒來的稀鬆人物——雷瑾還想要留著這些個白衣軍的悍將攪亂中原、大鬧江淮呢,替朝廷火中取栗,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雷瑾可沒有多少興趣。 雖然,若說雷瑾對那嬌俏嫵媚的‘紅娘子’楊寡婦,就一點‘興趣’都沒有,那也絕對不是事實。 但是,如果與要辦的‘正事’相沖突的話,雷瑾卻又會毫不猶豫的將所有邪惡的‘興趣’都掃地出門,沒有丁點遲疑。
不過,筱雲霓絕對不會這樣想——牽掛著水家小姐水柔以及養女筱玉兒的她,對雷瑾那可是早就怨念沖天了——雷瑾估計筱雲霓恨不得砍他幾刀吧,如果可以的話。
筱雲霓忍了半天,見雷瑾還是對她一付視而不見的樣子,終於暴發出來,狠狠瞪著雷瑾:“你,為什麼要把那楊寡婦放虎歸山?你還是不是皇甫家的一等侯爵、封疆大吏?你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可以?”雷瑾冷冷一笑,“俗話不是說‘千里做官只為財’嗎?本侯又不是亞聖孟夫子,在這‘上下交徵利,率獸而食人’的人世間, ‘寡人有疾,寡人好貨’;‘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寡人有疾,寡人好勇’,做不來聖賢,也就只好為自己打算了。 皇甫家的朝廷,興亡與我何干?”
筱雲霓瞪了雷瑾半天,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雷瑾——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雷瑾的心思?對那楊寡婦網開一面,左右還不是為著‘添亂’嗎?
聽著筱雲霓低低哼吟著一闕《靜夜思》,雷瑾搖了搖頭,斷慮絕念,凝神調息。
“我思仙人,乃在碧海之東隅。 海寒多天風,白波連山倒蓬壺。 長鯨噴湧不可涉,撫心茫茫淚如珠。 西來青鳥東飛去,願寄一書謝麻姑。 ”
第五十八卷
第一章 籌算
西風漫卷,天地蒼茫。
金鐵交鳴,捨生忘死的人們在原野上廝殺著。
躍馬山岡,俯視著戰場情勢,雷瑾一臉的平靜從容,一眾心腹護衛左右扈從。
只是千來號人的對陣廝殺場面,雷瑾根本沒有多少感覺,他所經歷過的血戰場面實在太多,即便眼前這一股白蓮教眾是衝著他平虜侯而來,即便這一股白蓮教眾中藏著不少高手,也不能讓他有絲毫動容——因為有恃,所以無恐。
白蓮教以及源於白蓮教的彌勒教,國朝以來都曾數度興兵,攻城掠地,殺人如麻,一旦兵敗便轉入地下,化整為零暗中活動。
眼前這一股白蓮教眾,似乎仍然保留著白蓮教舉旗造反時那種烈火焚天殺戮屠城的狂暴氣勢,對護衛親軍前衛尖兵所布成的半月阻擊陣形進行輪番的衝擊,看上去顯得相當的剽悍和猛烈。
獸性的怒吼聲中,各式刀劍折射幻化出詭異懾人,宛如魔眼般的妖異光華——白蓮教、彌勒教中人都慣於此道,人或謂其為‘妖術’,其實不過是障眼法而已。
雙方都忘卻生死,縱情於廝殺。
刀光劍影,箭羽紛飛,彈丸如霰,飛斧旋斬,鏢槍直擊,硝煙瀰漫,血腥遍地
攻如迅雷,進若疾風,刀光劍影,寒芒如潮,尋暇抵隙,猛攻狂斬。 利刃割裂人體,血肉橫飛,骨折肉糜
原野上屍體橫七豎八,斷頭殘肢散落一地,鮮血與泥土混和,使整片整片的荒草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