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人物也自有小人物的一套活法,他們地喜怒哀樂相對地簡單,人生的慾望也相對地容易滿足,就象現在這樣,有吃有喝,有酒有肉,這些軍士在此時此刻已經相當滿足,大有給個皇帝也不換的勁頭。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也許能夠看穿小人物的慾望,把握小人物的喜悅與怨恨,並且還能因勢利導,順水推舟,或驅使,或陰*,或暗示,或鼓動這些底層小人物匯聚為一,以為己用,但大人物其實並不容易真正做到理解小人物們的所思所想以及其慾望所在。 上層大人物與底層小人物之間,就象始終涇渭分明的兩條河流,他們相互間也許存在著彼此交匯連貫的支流旁系,甚至同樣奔流入海,但兩條河流的主幹始終都是流經在不同的地方,各不相干。
不過,真正睿智的大人物也明白,權勢和力量的真正根基,也正是在於這些底層的小人物身上,他們亦是不能輕忽的力量。
眼下這個時侯,已是到了行轅晚上的開飯辰光,伙伕們越發忙碌辛苦,被罰的軍士們也越發忙得連軸轉了。
畢竟整個行轅上下,一日三餐的伙食可不是那麼好置辦的,何況最近從各處到來覲見平虜侯的韃靼特使,不少都是塞北草原上大有身分的王公臺吉,他們的隨從也自不少。 臨時行轅的扈從、侍衛人數眾多,自不待言;趕來覲見的韃靼貴族,亦是不少;再加上韃靼貴族的隨從、親衛、僕人,總數也不下萬數;雙方這麼多的人匯聚於一地,人人口味各異,絕不相同,那就更不容易安排伙食了。
且不說備辦各色肉菜食材,以滿足數萬人的飲食是多麼地繁瑣;光是肉菜一鍋燉的大雜燴。 伙房每天就得燉上幾十大鍋才夠。 更不用說,烤餅、鍋盔、烤饢、刀削麵、蒸餅、手扒肉、烤全羊、烤全牛、烤牧豬、烤野駝、烤駝肉、烤羊腿、炙駝峰、各樣燒滷、各色燉湯等食物的包辦設席,伙房簡直是要從早到晚,人歇灶不歇,伙伕和軍士們輪班倒換的忙,也沒個空閒——小人物通常就是這樣的勞碌命,實在難有那些吟風弄月的閒情逸致。 而勾心鬥角的詭譎陰謀也絕少會沾惹到他們身上,除非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那又另當別論了。
就是伙房這樣地忙碌不停,也只是包辦臨時行轅中一幫隨行人員的飯食酒水而已。
雷瑾以平虜侯地身分宴請遠來覲見的韃靼賓客,那宴席上的菜餚酒饌,卻是另由一幫大廚主理,一是平虜侯府上的家廚,一是徵用了河套府各大酒樓飯莊的大廚,至於行轅伙房的夥長、伙伕們雖然忙碌無比。 卻是與平虜侯的迎賓宴全然無涉了。
絲樂鼓吹,聲聲入耳。
崑腔、秦腔、川腔,八音嘈嚌。
忙碌不休地伙伕們,也只能忙裡偷閒,遠遠地往行轅中央的宴會所在瞥上一眼兩眼,轉身又得趕緊的忙碌起來,就是這樣他們也覺得滿足了,至少不虞日後缺乏談資了——其實宴會所在的大帳附近雖然人來人往。 川流不息,卻多是些腳步匆匆往來執役的僕從奴婢之流,大人物們這會兒都在溫暖的大帳中杯觥交錯,帳外哪裡看得見他們的影子呢?
絲竹盈耳的大帳內,爐火熊熊,溫暖怡人。
衣香鬢影。 歌舞翩躚,一人一席地主人賓客,不時發出陣陣歡笑之聲,擊掌讚歎,每每便有絹帛、金銀之類的纏頭賞賜下去。
馬奶酒、葡萄酒、關中稠酒等各色佳釀流水上席,隨人縱飲。
擺滿了各色菜餚的案几上,並不完全是已經烤炙燒煮好了的美味佳餚,也有切好之後,由大盤盛著的新鮮生肉片、生肉條,牛、羊、豬、駱駝、鹿、雞、鴨等應有盡有——主人賓客都可以各依口味喜好。 吩咐侍奉的僕人現場在炭火上烤制。 大抵便是塗灑胡椒、花椒、安息茴香等香料粉,烤制入味便盛盤上奉。
各人只需配上拌和了蔬菜、芫荽、辣子、蒜泥、香油和香料粉在內地秘製醬料,即可下酒。
這對於吃慣了熟肉的主賓雙方來說,都是別樣的體驗,但是吃過幾口之後,又會覺得蔬菜清爽、烤肉鮮香、醬料醇厚,味道完美地融為一體,讓人慾罷不能,若再配上精心熬製的肉骨湯,鮮美的烤肉、香濃的濃湯,人間美味簡直莫過於此!
獨踞上首一席的雷瑾,也覺這現烤的生肉,雖然少了點精工細作的香脆可口,卻多了種肉味嫩滑的感覺,別有一番滋味。 肉、湯、葷、素,混搭相配,果然大妙,再加上各色爽口泡菜、醬醃瓜菜、生絲、生菜等可以調和胃口,令人回味。
大帳中看似歡聲笑語,主賓盡歡,雷瑾卻能隱隱感知在座地韃靼貴族,他們那隱晦而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