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廷瑞的算盤正打得歡實,軍府司馬張宸極掀開門簾,踱了進來,拱手為禮,打聲招呼,便自在銅火盆邊上的交椅一坐,拿了火鉗撥了撥火盆中的木炭,炭火忽忽的一旺,嗶剝有聲,帶出一股撲面的火熱。
小行商出身地藍廷瑞與甲科賜進士出身地張宸極,一個是樹旗造反而後被西北幕府招安授官的前流寇魁首,一個是執掌邊鎮軍務代天巡狩地前都察院御史京官,堂堂的巡撫大人,兩人之間的身分地位天差地遠,本來是毫無干係的兩位,但是兩位現下俱在軍府中效力,同僚多年,卻也漸漸有了交情,至少在軍府衙門裡,時常來往走動,相處比較融洽和隨意,便沒有太多的禮數講究。
郭若弼、馬啟智統兵西征,天山南北,蔥嶺內外,次第戡平,哈密軍民執政府、土魯番軍民執政府、亦力軍民執政府、瓦剌宣慰府等官署相繼設立,身為軍府司馬的張宸極在這幾年中,秉承雷瑾之命,在西域新拓疆土也做下幾件要緊的事情。 其中之一,是在僉兵守備軍團、暫設奴隸軍團等守備戍邊部隊中增設騎兵,以佐步兵之不逮;其二,增編火器,減少養兵之費;其三,增設遊擊之師,派遣官兵,機動駐防,控扼要路。 分途巡哨。
張宸極又以西域諸省養兵之費過重,令諸省招募回、纏、吐蕃、畏兀兒、哈薩克、蒙古瓦剌等土著民,以二三成土著募兵攙入漢人守備戍兵中訓練,俾使節餉、戍邊可以得而兼顧。 又傳諭西北諸省,凡水陸孔道之旁,均設墩臺營壘,駐宿兵丁。 傳報緊急軍情,稽察匪類。 護衛行人,並按地方荒僻情形,酌量撥補軍需器械,務令整備,隨時察驗。 其餘修塹壕,增馬探,各營定期會哨。 分途截查以及統以專員,嚴稽關卡等防務,亦次第籌備一新。
張宸極奉命辦理的各樁緊要軍務,騾馬牛驢牲丁、行糧口糧、軍需器械等等,需量都極大,少不得要跟藍廷瑞地軍需總務司打交道。 藍廷瑞這廂不等張宸極表明來意,已然猜到了幾分,當下暫停撥弄算盤珠。 對火盆邊的張宸極說道:
“如今在西域創立器械鑄冶局,局直屬的西洋工匠五人,中土工匠一百一十人。 自春及秋,器械廠、炮銃廠、生鐵廠、熟鐵廠、木樣廠、繪圖房、物料庫、工料庫大小十餘座,一律告成。 其火藥各廠,提硝房、蒸硫房、碾炭房、碾硫房、碾硝房、合藥房、碾藥房、碎藥房、壓藥房、成粒房、篩藥房、烘藥房、裝箱房等。 亦次第告竣。 其餘各場廠,亦可漸次開工。 你那邊(司馬衙門)前日遞來‘移文’(官文書的一種),所言西域諸省守備需用之火器火藥,都可就地造辦,分批調撥。
另外,大小銅鐵炮三百一十八架,炮架一千一百三十座,開花彈、實心彈十五萬兩千餘顆,各式火銃兩萬四千七百杆,鉛鐵彈丸一百八十萬小箱。 火藥二十七萬斤。 已經發運土魯番、亦力等處。 蘭州的火器庫藏局尚存各式新造火銃三萬七千五百杆,火藥六十五萬斤。 可隨時接濟。 另有舊銃修造三萬五千杆,尚不在此數內。 各處銃炮冶鑄廠,有現造銅鐵炮兩百餘架,年內可成,明年亦多可用之。
各種地雷、水雷、火箭、火筒等,自宜分條並舉,循序圖功,也不至於誤事。 ”
“呵呵,藍總務既然胸有成算,不佞就不客氣了。 ”張宸極笑道,“新造火銃,先撥一半給西域各省。 修造舊銃,至少要兩萬杆。 ”
“呵呵,那可不成,雲南、貴州、四川的銃炮鑄造尚且不能自給,缺口很大,哪裡能給你一半?”藍廷瑞搖頭笑道。
荒原廣袤。
營壘矗立,大上的‘雷’字,帥旗上地“郭”字,黃金團龍旗上的團龍紋,三五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西征大軍營地,十幾萬大軍,營帳連綿,旌旗招展,氣勢壯闊。
蹄聲隆隆,親衛營地二百熊帽子驍騎簇擁著西征元帥郭若弼回營。
高坐在青驄大馬上的老帥郭若弼,兩鬢須髭已然從斑白變成了花白,面上也帶著憔悴之色——顯而易見,征戰西域的幾年間,戎馬倥傯的老帥又蒼老了幾分。
一抖馬韁,郭若弼緩轡走馬,嗒嗒前行,在轅門前下了馬,隨手將馬韁交給軍吏,便自昂然入營。
“副元帥(馬啟智)可在營中?”一邊走,郭若弼一邊問大營當值的轅門官。
“稟元帥,副元帥今天辰正一刻率隊出營巡視,尚未返回。 ”轅門官趕忙恭謹回答,“這會估計在東壘的左營。 ”
“哦,對。 今天是東壘前營、左營集中關餉的日子。 ”郭若弼恍然笑道,“將士們都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