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地平線下的曦陽之光,分外顯目。
那半臂錦袍是以素白的織錦裁剪而成,淡淡的銀色流華,沒有任何色彩與花紋,緊密厚實,箭矢也難穿透,在護衛親軍中只有戰功卓著者才可以得到都督大人親自頒賜的半臂錦袍,被視為崇高榮譽的一種。
他們所用的是精製的銀纓長漆槍,也與眾不同,那漆槍的槍桿、槍頭卻是黝黑無光,對比鮮明,騎士們一手攬韁,一手持槍,槍尾插在馬鞍右邊安裝的鐵環子上,槍桿朝天直立,在晨光下看去就像非常整齊的槍林在向前移動,隨著坐騎的賓士起伏而波動,他們屬於護衛親軍中的重甲騎士,老遠就給人一種壓迫的感覺。
而從西面逼近長安的騎士則黑旗飄揚,一隊隊騎士皆身著黑甲、黑袍,彰顯著一派冷峻肅殺、沉凝剛硬的氣勢。
四門緊閉的長安,城中喊殺鬧騰,四邊城牆卻一片死寂,守軍都屏息以待,只有飄動的旌旗獵獵作響。
雷瑾輕勒一下韁繩,跨下坐騎昂首長嘶,在廣袤的平原上撼人心魄之極。
頗具靈性的坐騎開始放緩賓士的步子,從快步一變為輕快步、快走步,再變為走步,最後以小碎步緩緩前進,隨著雷瑾放慢馬速,部伍中的旗號也連續跟隨變化,於是全軍亦放緩了進軍步伐,各色旗幟緩緩進入北門關城前的大片空地。
城上官軍向城下掃視,只見黑壓壓的騎兵隊不斷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冒出,象潮水一般湧來,各色旌旗呼啦啦作響,凜凜軍威,氣吞山河。
城上將官只覺心頭髮涼,嘴裡發苦,內外交困,這長安城怕是守不住了。
“去!”雷瑾吩咐一個軍府的軍吏,“拿本爵的平虜將軍印信軍符和城上守軍交涉,讓他們儘快開啟城門,我們好進城去!”
“傳令,全軍就地宿營警戒,搭起軍帳。”雷瑾吩咐另外一個軍吏。
雷瑾其實一點都不著急進城,他要等城裡的亂子差不多完事了再進城,以數萬鐵騎的威壓之力,收拾長安的殘局,現在就是守軍畢恭畢敬地請他進城,他都會找出種種理由搪塞、拖延,以撇清自己與長安暴亂的關係,幹掉欽差梁太監,又搞掉皇族藩王,這事情倘若與雷瑾緊緊的聯絡在了一起,對目前的雷瑾和西北幕府而言,這在帝國的輿情上是毫無好處的。
號角轟鳴,兩路平虜軍就在長安守城官軍的眾目睽睽下,自顧自的分別在長安西門、北門外搭起軍帳宿營,各自派人照料馬匹、派遣警戒、巡邏、哨探,不一會兒,長安城下就出現兩座綿延寬廣防衛嚴密的野戰軍寨。
秦藩國主的護衛,死守王府,到如今已經是死傷無數,外援斷絕,何況‘賊人’已經強攻進了王府,不斷湧入王府的‘賊人’數量之多,甚至讓秦王心中疑心大起,但是在這種緊要關頭,已根本不容許他多想。
滿臉菸灰的秦王,看看撲在王府府城堞牆上,坐靠在牆垛下血流披離、奄奄一息的眾多護衛士兵,又望望牆下與滾木、擂石、亂箭混在一起,堆積如山的‘賊人’屍體,他突然覺得一股涼氣直衝腦門。
吶喊聲、廝殺聲稍歇又起。
爬上牆頭,躍進內院,揮舞著刀斧砍殺著王府護衛的‘賊人’兇悍冷酷令人戰慄,總算是秦藩國主平時為人還不算太殘苛,很多護衛並沒有一鬨而作鳥獸散,仍然跟在他身後,拼命抵擋蜂擁而上的‘賊人’,操刀執盾,奮勇抵抗,然而殘兵敗將不足以言勇,宛如野獸一般廝殺喊叫的聲音猶如洪水一般湧來,在秦王左右迴盪。
“王爺在哪裡?王爺在哪裡?”
隨著喊聲,一彪頭纏白巾的人馬,揮舞著刀劍在煙火中一路衝殺過來,殺法兇悍狂野,所過處‘賊人’無不人仰馬翻。
“啊,王爺在這裡!快,快快,快保護好王爺,不許有一點閃失。”
秦王覺得這一彪人馬的頭領似乎有點兒面善,他身邊的一個內府近侍很懂得察言觀色,見狀即以尖細的嗓音稟告道:“稟王爺,這是臨潼常家的子弟常明,陝西鄉試的乙榜舉人,王爺幾年前曾經見過的,還賜宴褒獎過他。”
“哦——。”秦王驚魂稍定,不再作聲。
這時,‘賊人’大批從院外衝入,常明一邊廝殺,一邊大喊:“快保護王爺撤到安全的地方!”
且戰且走,在混亂中秦王的近侍一個個衝散倒下,當退入一個獨院時,周圍已經完全是頭裹白巾的剽悍民壯,驚魂甫定的秦王突然覺得有點不對,正要離開這個院子與自己的親信護衛匯合。
噗!
一記重重的劈掌毫無預兆地落在秦王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