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關中如今是真正的民窮財盡,米麵貴如金珠,也就是這些號稱世家大姓計程車紳,家底子極是厚實,官面上又多少有些勢力,才能熬得過樑剝皮的瘋狂搜刮,仍然硬撐著不倒,換作別的豪富殷實之家又或者財僅中產,早就破產敗家淪為貧民了,但是長安附近這些與秦王府有交情,得到秦藩庇護的世家大姓,也只經過兩年的戰亂,手裡頭的錢糧就頂不住養兵自保的驚人消耗,已經開始日顯窘迫,沒有多少好東西壓箱底了。
但凡戰亂,任憑你有潑天的財富,也猶如浮雲一般,說散也就散了,錢不是錢,銀子不是銀子,比那泥巴還要賤,尤其是養兵,絕對是填不滿的無底洞,就算手裡頭還有兩三百萬兩銀子,也不是人過的日子。
雖說是大姓士紳豪富,現在為著應付將來更為艱難的時勢,也只能拿雜糧當主食,麵食是不要想了,能有魚有肉有蘿蔔就著雜糧吃下肚,日子已經過得很奢侈了。下面的民壯鄉兵雖說是糧餉充足,其實也就是一天三頓吃番薯就鹹酸菜、鹽水煮黃豆,若是有番薯葉煮土豆,或者偶爾弄幾個蘿蔔燉番薯粉條吃就算是大菜。
常爽就一直沒弄明白,西北幕府那幾十萬兵是怎麼養起來的?就算帝國朝廷這兩年沒有斷絕西北幕府的銀餉,在常爽看來也是完全不可思議的事情,畢竟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為拉起這一支有戰鬥力的民團聯軍花了多少銀子下了多少工夫他知道,那西北幕府哪裡來的那麼大能耐?
正吃著的時候,常爽忽然看見自己第六子常明從宗祠外閃了進來,心裡奇怪:怎麼這時候從長安回來?
“小明子回來啦?”幾個行輩比常明要高的其他大姓宗族的首腦含笑打招呼。
“薛大叔,郭大伯”常明一一行禮,這才捱到常爽身旁。
“父親。”
“嗯,怎麼回來了?”
“是。父親,孩兒收到風聲”常明如此這般的把洛陽陷落、潼關失守的訊息極快的說了出來,這一番話他又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因此讓常氏宗祠裡的民團聯軍首腦們聽到心驚肉跳,面面相覷。
常明雖然是家裡的老么,但平時為人精細,心眼靈活,常爽一直把他放在長安,以便及時把握長安城各方的動向適時應對,對自己這個最小的兒子,他也非常的放心。
常爽根本就沒有想過,從長安到常家堡才四十里地,常明騎著關中大驢竟然從早到晚用了一天時間才到家,中間一段時間顯然有些貓膩,但常明不說出來的話,恐怕唯有天知地知了。
“據說秦王和陝西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有意調大部分民團聯軍進入長安,搜捕叛賊的奸細和內應,並協助守衛長安城。王府令旨和都司衙門的軍令文書有可能在晚間送到。”
“那如何使得?鵝們出人出錢好不容易拉起的民團怎麼能白替他們守城?”其他民團聯軍的首腦可不幹了,無糧無餉就想讓他們替長安的秦王守城,而且是在眼下橫天軍虎視眈眈,挾帶著攻陷洛陽的餘威,將要西進的危急時刻,這種替人火中取粟吃力不落好的事兒,誰願意啊?如果民團聯軍調入長安,這長安城外堡寨田莊的族人婦孺誰來守衛?萬一,橫天軍就在這兩三天內攻入關中,那豈不是任由流民魚肉?
“各位大伯、大叔,且先聽小侄一言!”常明望了望父親常爽,又望了望宗祠中這些地方豪族的首腦,道:“抗命不遵行不通。依小侄之見,王府這個令旨鵝們必需答應,至於調多少人鵝們完全可以掌握主動。先在堡裡調兩千人,也不要多精壯,能跑路的就行,多多準備火把旗幟,鵝們就給長安專差來演個疑兵之計,只推說沿途從各堡寨抽調集結。然後這一路去長安,沿途各堡寨再陸續抽調一些男丁,同樣大張旗鼓,多舉火把就可以瞞天過海。反正是晚上,長安來的專差不明所以,五千一萬總也任由得鵝們說了,定然可以遮掩過去的。
至於到了長安,小侄還可以說後續還有人馬陸續抽調,糊弄個三五天絕沒有問題。到那時,情勢已經明朗,各位叔伯自可決斷何去何從了。”
宗祠中先是一片寂然,爾後大多數人都同意了常明的主意,民團聯軍的人馬看起來也有十好幾萬,但是多半就是農閒時候練了幾招莊稼把勢的青壯農民,單打獨鬥不怕死而已,上了戰場各自為戰一窩蜂,沒有大的用場,真正經過操練並且有實戰經驗,能組成陣形衝鋒陷陣,比較管用的鄉兵不過萬把兩萬人,是民團聯軍真正靠得住的武力,這些人他們一個也不想派到長安城裡去。現在常明說可以用這個方法糊弄長安城來的軍令,沒有不願意的,於是早早的簽署了調兵命令,先把命令傳向各處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