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的擂鼓手、號角手、鳴金手、旗手、號炮手等皆在中軍帳前各就其位,由旗牌官指揮候命。
步兵車陣之外,兩側各有五千邊軍驍騎列陣。
延綏巡撫張宸極就站在中軍帳前,抬頭望著漫天飛灑而下的雪粒,伸出手去,接住了幾粒,雪粒冰涼,一股冷氣沁心入髓。
陰鬱的天空把大地罩得嚴嚴實實,天地間朔風凜冽,銀妝素裹,彷彿蒙上了一層素紗,遙望茫茫一片雪白。
風起拂面,雪粒夾著細細沙礫,打在臉頰上隱隱作疼。
俯瞰四野皆白,北風浩蕩強烈,幾欲令人踉蹌。
山原上都積了一層雪,層層疊疊,直伸天際,看上去也是山舞銀蛇原馳臘象的一派雪景,薄薄雪層下枯黃的衰草在勁厲的寒風中瑟瑟抖動。
然而,雪雖然從早上就一直在下,卻死活不肯再下大些兒;這可惡的風卻颳得過於大了些,以致地上積雪不多。
若是來場暴風雪,也許這場迫在眉睫的大戰就會嘎然而止,無疾而終了吧?
張宸極在心裡忖思。
他在邊鎮練兵多年自也知道,驟遇暴風雪,無論步騎,戰鬥力都會銳減,而且以騎兵更甚,若是凍死的馬匹過多,那這場戰事幾乎就不用打了;又或者積雪深厚,不便於騎兵賓士機動,戰鬥力也將大打折扣。
可惜,呼風喚雨只能是一廂情願,象眼前這樣的風雪對野戰騎兵影響根本不大,若說對延綏軍稍微有利的就是先期佔據了隘谷北面有利陣地,居高臨下,嚴陣以待,敵方騎兵若是攻來,不但是仰攻而且逆風,弓箭射程要受影響,遠則不及,近了則要承受步騎車壘中銃炮弓弩的轟擊攢射。
張宸極這延綏巡撫一直拒不聽命於西北幕府,當然是有所仗恃的。
延綏貧瘠,屯田薄收,若無過硬後臺,光是延綏鎮十萬邊軍士兵每年五十萬兩左右的銀餉就夠他頭痛的了,而被服、甲仗、軍械、糧食、馬匹、麥豆飼草等等人吃馬嚼之費,無一不是吞吃銀子的大宗,一年少則七八十萬,多則一百萬兩的雪花銀子花銷出去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且這還是駐紮固守的情形,一旦興師動眾,直接的戰費必然持續攀升,現在延綏鎮除了養兵之外,還得屯田、開礦、互市貿易、買進耕種用的農具牲畜等,樁樁件件都是需要大筆銀錢砸下去才能見效的,豈是易為?
張宸極現在也是船到江心,騎虎難下,當初他固然是一心想在延綏巡撫任上能為朝廷有所建樹,而且也取得了京師某些勢力在各方面支援他的承諾,包括錢糧上的大力支援,條件當然是儘可能抑制、遏止、拖慢雷氏西北幕府的崛起,然而形勢不依人的意志轉移,雷瑾當初西返陝西,故意不取潼關、長安等要地,坐看秦藩集團在長安發號施令,而身為延綏巡撫的張宸極在正式名份上,比之雷瑾的‘都督陝西總攝軍事’、‘皇庶子’身份又還要差上一截,名不正言不順,更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在羽翼未豐之前去插手關中秦藩的軍政,只能偏安於陝北一隅,完全施展不開手腳。
雷瑾不動秦藩國主固然是形勢上不允許,但他留秦藩國主盤踞長安,卻牽制了延綏鎮大部分的精力,從而得以置身事外,高居河隴,旁觀秦藩與延綏鎮的勾心鬥角,這種用心和手段,張宸極亦是在事後思忖良久才有所推想體悟,直嘆自己太小瞧雷家浪蕩子的心計了。
自從十數天之前,張宸極得知洛陽陷落於橫天軍之手,就知道關中形勢將要有一次大變了,立即下令加強戒備,延綏鎮所屬邊軍迅速集結,還把所有的壯男健婦全部集中起來,也有三四十萬,幸好現在已經是農閒窩冬期,如此的大規模集結不會影響到耕種農事。
然而就在張宸極大規模集結兵力之際,西北幕府已經兩路出兵,一路兵出固原,直逼慶陽府,將領是黑蛇軍團節度雷坎雄、黑虎軍團節度雷震東;一路兵出長安,渡渭水,長驅進逼洛川、甘泉,大有殺入延安府的架勢,將領是黑豹軍團節度雷艮勇、黑狼軍團節度雷離人、黑鷹軍團節度雷坤石,全是兇悍的精銳騎兵,來去如風,頓時令得延綏鎮上下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緊張萬分。
正當延綏鎮全力應付平虜軍鐵騎對腹心地帶縱橫衝擊之時,平虜侯雷瑾又親自率領護衛親軍、近衛軍團、火鳳軍團、黑龍軍團五萬精騎,在潼關附近北渡渭水,沿著黃河西岸的河谷平地星夜兼程北進,偃旗息鼓,卷甲疾趨,爾後折向偏西北方向,沿著平坦易行的無定河谷北進至綏德附近,舍綏德、米脂不攻,毫無顧忌地沿著無定河谷通道直撲榆林鎮城。
得知平虜軍數萬騎兵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