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瑾這時的公事房已經從北書房移到‘幽笙裡’,這裡一大片的青青翠竹,房舍幾乎全被遮掩,也不知這片竹林是何異種青竹,能在邊陲北地長得如此茂盛繁密,郁郁青青。
“什麼詩啊?”
“既然人在‘幽笙裡’,就寫詩佛的名句‘獨坐幽笙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好了,寫小楷。”
稍時,倪法勝、倪淨淵俱都交卷。
雷瑾隨手取了一卷,展開卻是倪淨淵寫的,細細看了一下,便說道:“淨淵,爺看你的這筆字風神瀟灑,不似女子手筆呢。嗯,等會兒,爺口授,你替爺擬一個公文。”
說著話的功夫,雷瑾展開倪法勝寫的那一卷,看了看,道:“法勝這字雄渾有力,也好。一會兒同樣替爺擬個公文。”
“爺要擬什麼公文?”
雷瑾口授,女官擬文的程式,其實就是大意照錄,再加些官樣文辭潤飾而已,倪法勝、倪淨淵看得多了,倒也不會有不知如何下手的惶惑,做到中規中矩不難。
“這第一份公文,淨淵來擬。
東川行營王金剛奴所部堅守雲南府城,犧牲甚大,功勞甚巨,所部將士無論健在傷殘戰亡,俱記首功一次,依例賞賜優恤。
現著王金剛奴、孟化鯨暫離滇池,至曲靖府整補軍伍。
另漢中藍廷瑞所部傷亡甚大,功勞不小,賞賜優恤自不薄待也。今可回師漢中休整矣,若滇池風光令人留連,就地休整亦無不可,藍大人可酌情自定。大意就是這樣了。”
雷瑾緩緩道來,最後那一句‘酌情自定’則是因為藍廷瑞看上了一個滇池岸邊的村姑,那村姑其實姿色只能說是‘尚可’,但藍廷瑞認為此女豐乳肥臀,大有‘宜男’之相,一心想弄回漢中去給他生兒子,但那村姑的老爹偏偏死腦筋,認為藍廷瑞年紀有點大了,不是很情願。藍廷瑞在軍中又拿不出什麼象樣的彩禮聘金,這會急得火燒眉毛。
其實,雷瑾已經密令,如果實在不行,無論什麼辦法,也要把那個村姑的一家人全給弄到漢中去。
雷瑾也不解釋這其中的曲折,接著往下說:
“第二份公文。法勝你擬。
韓、唐、邵,聞門沙之盟已散,甚慰。又聞將士遭沙逆毒害,傷亡者多,甚痛。
百足之蟲,死且不僵,今門逆尚有數萬精銳莊兵在手,切不可小視。與門逆周旋,勿貪功冒進,勿謂門逆門下無人矣。爾等三人精誠團結,是屬可喜,遇事有商有量甚好。今門逆雖失根基,仍猶未可言其將遽敗也,與之戰,小心!小心!切記!切記!”
雷瑾往椅子後一靠,彈指一擊書案前的小銅鐘,稍時一位女官過來請問有何指示。
“張大人擬的〈慰問南征雲南諸軍將吏士兵書〉,大榜文和揭貼印好了沒有?”
“侯爺,都已經好了。”
“這裡還有兩份公文,都已經擬好了。等本侯過目、簽押之後,用印。嗯,然後都一起發六百里驛遞。”
“是。”
“好了,你去忙吧。”
雷瑾似乎是有一點昏困欲睡的樣子,很快靠著官帽椅不說話了。
倪法勝、倪淨淵修養功深,輪值護衛的時候若雷瑾不主動找她們說話,一向都默然無語,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聚精會神,不遺漏任何微小的徵象。
她們也根本不相信雷瑾會昏困欲睡,以雷瑾的修為功力,睡眠不是必需,煉氣的過程已可取代睡眠。
雙目倏張,懾人心魄的精芒一閃,雷瑾長身而起,有點神神秘秘地說道,“呵呵,家裡又來客人了。爺帶你們倆去看場好戲。”
“什麼客人值得爺這麼看重?總不會比孫家的人還要重要吧?”倪法勝有點疑惑。
雷瑾隨口道:“孫家的人有什麼重要?爺這不過是盡到禮數而已。”
“虛偽!”倪淨淵很不屑。
“哈哈,不虛偽很難在這世間生存呢,能常保赤子之心就不錯了。”
雷瑾一笑。
倪淨淵問道:“這客人是幹什麼的?”
“哦,”雷瑾笑道,“爺想十有八九是位刺客吧?不過,這人比較倒黴,做刺客怎麼就撞上了爺的另外兩位貼身護衛了呢?”
“今天孫家送親隊伍抵達,府里人多人雜,孫家的人,府裡的護衛又不熟悉,肯定會混進來一些不三不四、心思叵測之人,刺客、殺手混進來圖謀刺殺,也是很有可能的。”倪法勝冷笑一聲,“內宅的姐妹都商量過了,近幾天得多注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