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泥火爐一個,苦節君煮茶爐一尊,茶銚一口,茶洗一口,公道杯一隻,濾網一隻,茶碗數只,其它用器亦是常用之物,雖然精細雅緻,卻也未見如何奢華出奇。
煎水備茶是同時進行的,常理來說,那一口茶洗之中,自然是已經投入了待用的茶葉,投茶之量一般是茶銚容量的五分之一。
“怎麼會是茶梗?”
一直顯得淡定從容的‘嬤嬤’,這時也不免驚詫了。
她在那一口茶洗之中,看到的不是‘旗槍’,不是‘雀舌’,也不是‘冰絲銀縷’,而是稍稍好一點的上茶皆棄而去之的茶梗,雖然那些茶梗看來有經過挑選,無如這茶梗之物,多隻有鄉間貧困的佃農才取之當茶飲,所謂的‘粗茶淡飯’,那粗茶都非是這茶梗也!
雷瑾是什麼人?怕是天下沒人相信,堂堂平虜侯會拿茶梗煮茶喝。
但眼見為實,雷瑾就還真是拿這茶梗煮茶來喝。
自唐末以來,前朝所制團茶,如龍團、鳳餅、密雲龍、龍團勝雪等名茶,雷瑾貴為侯爵,藏得有些,也無甚稀奇。
本朝罷了團茶,散茶大興,但無論團茶、散茶,對茶青都要求苛嚴,或採一葉一芽(旗槍),或採兩葉合抱一芽(雀舌),又或只採芽心一縷(冰絲銀縷)。前朝採摘精細,製茶則需去除茶梗,本朝亦沿襲之,製茶一樣去梗,即便葉張稍老之茶也絕不帶梗。諸多名茶少了茶梗,澀苦既淡,香氣愈妙,茶湯香醇,自然是名人雅士之愛味。
而茶梗幾成棄物,似乎只有無錢買茶的鄉間窮民,才會取而煮之當茶解渴。
雷瑾這侯爺,取茶梗當茶,自是令得識者驚詫了。
微微一笑,雷瑾道:“茶梗又如何?難道本侯便喝不得?世人皆道茶梗苦澀,然而這茶梗之真味,名人雅士們卻永遠無緣受用的了。”
“說得這麼好。倒要嚐嚐你這茶梗煮出茶水來,是什麼味道!”這‘嬤嬤’撇了撇嘴,“想不到大侯爺還有體念民生多艱的一面,真是想不到啊!”
“本侯可沒有‘一絲一縷當思來之不易’的自覺,說來喝這茶梗湯,也只是休閒遣興,細味生命的工具而已。”
雷瑾說著,心中只是幽涼一笑,心道:本侯看你裝到什麼時候。
“侯爺,水將三沸。”
“提壺過來。”
沸水衝入茶洗,洗茶四十息,茶梗燙洗了兩次,去其過於苦澀之味。
雷瑾接著又沖洗了公道杯、茶盞。
重新開始燒水,這次是在苦節君煮茶爐上。
等到再次水將三沸,洗過的茶梗投入茶銚,煮沸一百二十餘息,將近半刻鐘,茶香已經透出茶銚時,即熄火。
靜待二三十息,只聽茶銚中聲息已無,雷瑾笑道:“已經煮好,可以開湯了。”
濾網過濾,傾出的茶湯色如琥珀,茶香沉著清幽,耐人尋味。
公道杯分茶,‘嬤嬤’品飲之後,道:“茶湯滋味,醇和厚重,一盞之後,喉底回甘,舌面生津,竟是未曾品嚐過的奇妙茶味,為名茶所無。看來,你這人還有些不俗之處。”
“茶梗之湯,茶香平淡,茶心靈妙,宜於禪定修持。飲茶,貴在適時合宜,譬如借茶醒酒,此湯就不合宜了。”
雷瑾心道:此煮茶梗湯之法,乃是本侯從別處學來,專用來訛你的,若是沒些別樣的真滋味,又怎能唬住你?
其實,幾個近身護衛也看出來了,這“嬤嬤”那種自然流露的大家氣象,裝是絕對裝不出來的。都在心中暗笑,侯爺真是“狡詐”,煮一壺茶也能誘出人的本來面目。
這‘嬤嬤’顯然也甚是精靈,微微一瞥,已知自己著了雷瑾的‘道’,再裝就顯得矯揉造作了。
白皙蒼老而有些枯乾的手,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點點變得纖長細膩,潤白紅腴,宛若施了妖法;而那先前尚有一點渾濁昏花的老眼,也變得幽深黑亮,宛如深潭。
“想不到還是被你找著了。你是怎麼做到的?”‘嬤嬤’的一對手已經縮回了袖子裡,幽深的黑眸中閃爍著肆意的野性,凌厲而冰冷。
“怎麼?”雷瑾長笑,“吃了本侯的茶梗湯,還要向本侯遞你那一對小爪子?”
“小爪子!天,你說得那麼難聽!”這話說得象是撒嬌,但一個‘四十五六歲的嬤嬤’在雷瑾面前‘撒嬌’,就顯得特別的詭異。
一隻摧心飛爪已經倏然擊向雷瑾,微顫之間,遙指雷瑾胸前大穴要害。
端坐不動,雷瑾駢指如劍,虛空點出,劍氣橫空,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