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的牛角號聲中,滿營兵士,開出列陣。
剛剛進得轅門,馬蹄聲急風暴雨一般卷地而來,是中軍營中眾將來迎,多半是劉國能比較信得過的心腹將領。
一干將領翻身下馬,上前參見。
劉國能一揚手,吩咐道:“眾將聽了,中軍帳點卯、升帳。”
“嗨——!”
二十多員頂盔貫甲的將領一聲雷鳴,一時甲葉響亮,紛紛上馬,隨在劉國能身後向中軍大帳而去。
片刻之後,中軍大帳傳出一陣嗚嗚號聲,整個中軍營寨寂然無聲。
此前,身為進剿官軍的主帥之一——河南巡撫楊人鵬居然被薛紅旗的流民軍一舉生擒,對前往進剿的河南、湖廣兩省官軍士氣的打擊不可謂不小。
而且流民聯軍還成功的使用空營計,擺脫了進剿官軍,襲破南陽府;而且差不多同一時間,以偏師裡應外合襲取了兵力空虛而且疏於防備的襄陽府。
湖廣巡撫劉國能為了避免被流民聯軍從襄陽、南陽南北兩面夾擊,只得下令退兵,欲回保武昌府不失。
行至途中,軍中諸將憂懼律法森嚴,隱隱有兵變之意,有幕僚乘機建言:“以東南而言之,武昌為重;以湖廣而言之,則荊州為重。荊南者,吳蜀之門戶;襄陽者,荊州之藩籬,今藩籬已失,荊州屏翰重地,不可不守也。軍門與其赴武昌,不如據荊州,可收荊州上游之勢,瞰制武昌,一舉而攬湖廣全境。
據荊州,北可拒襄陽,南可控湖湘,東連武昌,西守西陵,足以撐開兩湖形勢,足以應接四方之變。設若形勢有利,還可重奪襄陽,以全湖廣形勢。此興業用武之地,殆天所以資軍門。據而有之,霸業可期。”
劉國能深思亦覺此言有理,遂率眾改而進駐荊州,隱隱露出些割據自為的意思,以安撫部下。
然而從一個派遣地方提督一省軍務的中央大員轉而成為割據一方的亂世之雄,這種選擇無論是從他自身的信念,還是實際的情形來說,都是非常之艱難,也非常之矛盾。
從古自今,無論是官場廟堂還是山野庶民,人們都敬重忠誠信義的氣節,都蔑視反覆無常之賤行。
交友共事、建功立業、居家人倫、廟堂君臣,一個“忠”字,一個“義”字,從來都是第一位的品行名節!
在品行名節上一個處置不好,就會葬送掉自己的所有。惟其如此,割據自雄才是如此的艱難,如此的矛盾,尤其是對劉國能這種飽讀聖賢八股的科舉進士,背棄朝廷,不聽王命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決心的。
如果不是天下傾頹的形勢漸漸明顯,加上部屬中的高階將領憂懼不安,紛紛表示願意推戴擁護劉國能為眾人之首,諸軍之帥,雄霸一方,‘不從朝廷亂命’,逼著劉國能坐頭把交椅,以為他們自全之計,其時還不就是都為各自利益打算而已。
劉國能被時勢逼到了死角,也只能自欺欺人,自我安慰這‘擁兵自為’‘不聽朝命’之事實在是‘被逼無奈,勉力為之’。
而且從實際的情形來看,劉國能手裡的三十幾萬兵馬原本就來源複雜,有官軍、有巡捕、有鄉兵丁勇、有民壯、有招安就撫的流民軍、山賊、水匪;
那些個統兵的總兵鎮撫使、總兵鎮戍使、副將、參將、遊擊也出身各異,有原來戍所官軍的指揮使、參將、遊擊,有流民軍投降受撫的頭領,有山賊頭子,有水匪頭目,有黑道舵主,有江湖門派的弟子,有豪強大族的子弟
除此之外,還有監軍的太監,還有皇家諜探,各路牛鬼蛇神,混雜其間。
而且官軍還是來自兩省,派系山頭眾多,將這麼幾十萬人捏合起來,難度可想而知,想割據自為的難度其實也非常之高,這麼些複雜煩瑣的軍務,對於一個科舉出身的文官來說處置起來著實不算容易。
不過劉國能能夠聚集起二十萬兵馬,並與楊人鵬集結起來的十萬多兵馬合兵一處,合力進剿薛紅旗;
與流民聯軍的一場鏖戰,在損失了幾萬人馬並且連主帥之一的楊人鵬也被敵方生擒之後,南下撤退途中,劉國能還能基本收攏住士氣受挫的兵馬,不致二十幾萬人大潰散實屬難能可貴,些少逃兵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
從這些都能夠看得出劉國能本身還是具備了相當實務能力,他在湖廣巡撫任上的幾年倒也不是尸位素餐,而是實心用事,手下也還是有一些能做事能治軍的將官,當然也見得出他頗有一些駕馭部屬的手段,否則根本做不到這些事情。
劉國能下定了擁兵自為,不從亂命的決心之後,率軍進駐荊州,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