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報此仇,誓不為人的架勢,暗地裡的‘倒雷’、‘驅雷’之聲一直不曾稍歇。
不過,如果僅僅是這些理學儒生搗蛋,雷瑾根本不會放在眼裡,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百無一用是書生,有什麼好怕的?反正現在儒家心學、實學等派別又一直在和理學一派激烈論戰,用不著勞動雷瑾出手,只是各儒家學派論戰中逐漸顯出的暴力傾向需要警惕一下而已。
但是內務安全署的諜報,幕府各曹各司各署的訊息匯總,卻揭示出另外一些緊迫的問題,一個是地方府州縣的一些施政偏差沒有能及時糾正,使得民怨有所淤積,未能得到及時疏導;另外一個則是現在東主與僱工之間的矛盾比較尖銳,‘叫歇’之事亦復不少,而幕府所頒佈的現有法例顯然在解決這種尖銳矛盾上有些不太得力。
‘民為邦本’,‘以民為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苛政猛於虎’等等,雷瑾雖然向來不太把孔孟之道,尤其是儒家理學放在眼裡,卻也不認為自古由儒家論述傳承的這些個聖賢之道就是一無是處,其實還是相當之有道理的。
只是儒家之迂闊,也就表現為他們雖然拼命倡行‘仁義’,卻沒有一套真正切實可行的東西把‘仁義’真正落到實處,只能靠抄襲偷竊法家、黃老的理論施政治民,儒家曾經高倡的‘以德治國’‘無為而治’之道,實在的成效多半貧乏得緊,多數時候更是被束之高閣,僅僅作為敲門磚而已。(注:儒家的無為而治與道家的無為而治不同,儒家的著眼點在‘治’,而道家著眼點在‘無為’,儒家所謂的垂拱而天下大治,目的還是著眼在入世而治上。)
行‘仁義’,攏民心,自然是不錯的,然而只偏信儒家之道卻並不足取法,並非治理國家之正道,歷來有為君王無不是霸王道兼而用之,寬猛互用,內用法家、黃老,外飾儒術,也正說明儒家‘仁義’不是那麼好落到實處的。
河隴之地淤積的民怨,東家與僱工的尖銳矛盾,所有問題的實質顯然都在這上面,而雷瑾揮師巴蜀更進一步加劇了這種矛盾,糧食米麵馬牛羊驢布帛鹽茶日用等價格都在短期間猛漲了一兩倍,生計一下艱難起來,工價薪資卻沒有相應增加,錢賤物貴,豈能無怨?如果是長期形成的還好,這種短期突變,除了讓那些囤積居奇的商人狠狠大發了一筆橫財之外,卻苦了許多底層貧民,賣兒賣女者不在少數。
一時間,不懷善意的各路外敵,心懷怨恨或者嫉妒不甘的內鬼都在暗中活動起來,甚至各路外敵和內鬼隱隱有互相呼應,趨向於合流之勢。
西北幕府似乎在一夜間就坐在了乾柴堆上,隨時有可能引發焚天烈火。
這一點,敵我各方都有不少聰明人看到了,內記室匯總的各方諜情也都指向了這一點,各方友好自然不免憂心忡忡溢於言表;各方敵對者則早就對此有所圖謀,挑撥、唆使、煽動和暗地裡支援顛覆暴亂(譬如幫助訓練破壞襲擾造謠的骨幹、教授反監控反偵緝反盯梢反追蹤的秘密活動手段等等)的諸般秘密活動一直就比較活躍。
內務安全署以前就對河隴一些懷疑‘心懷異志’的人物有所監控,只是秘諜機構的能力並不是無限的,它可以監控的畢竟只是廣袤遼闊的河隴地面上數百萬‘本籍’和‘寄籍’人士中的一小部分,面面俱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總有許多縫隙可以被敵方諜探所利用。
目前的河隴可謂暗流激湧,只是在西北幕府強大的軍事威懾下,暫時誰都不敢動作。
出頭椽子先爛,誰第一個跳出來跟西北幕府正面作對,下場都會很慘,所以各方都在醞釀著,等著那一聲響雷的爆發。
造成這種形勢的恰恰跟雷瑾的東進有關,為了入蜀準備,西北幕府上上下下的精力都放到了這上面,也就給了那些敵對勢力很多活動的機會和空檔,同時對那些敵對勢力而言,他們的機會也不會太多,一旦西北幕府能夠從巴蜀抽身出來,他們的好日子也就不多了。
雷瑾細細的看完了所有的絕密文牘,已經對總的形勢有所瞭解,淡淡問道:“你們是怎麼看的?”
“大人,這個事情搞不好是要出大亂子的,必須斷然處置。”
劉衛辰嚴肅的答道。
“你們認為,會有哪些人會捲入其中?”
“我們商議後認為農莊僱工和零散農戶眼下幾年還不會捲入可能的暴亂,有家有業之口,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參與聚眾造反生事的。最容易被鼓動起來的應該是那些心懷異志者、以及那些家無恆產的僱工。
比如回回馬家就有不少暗中同情馬氏兄弟的回回派系,再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