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復行行,馬蹄聲輕快,狄黑率軍移駐陽平關。
一進城門,就感覺到備戰的忙亂囂紛,南來北往車馬成群,馬蹄,車輪,鞭影,飛塵,軍隊,行人,滿城到處可見剽悍的軍人來去,即便是民夫也多半是徵募來輸運糧秣輜重的。
旅館,茶肆,澡堂,統統安插著軍人,在這川陝之間的軍事重鎮,吞吐著萬馬千軍。
麗景園芳意軒;正是午後燠熱之時,已近申末酉初。
紗窗外風搖翠竹,吹送來縷縷微風,屋中設有冰爐,便因風而生絲絲清涼,消去許多的署熱。
雷瑾自午後開始用了一個時辰處理軍政事務,侵入邊牆的韃靼蒙騎已經自行退回塞外,不遠萬里從衛藏地方遠道來襲的衛藏吐蕃聯軍也已經被擊潰,正在追擊剿滅之中,雖然給雷瑾惹的麻煩不小,但水來土淹,也不過如此。
西川狄黑的手摺,雷瑾只硃筆批了:“知道了。前方軍事遙隔千里,且兵事自古詭譎多變,弟若從中御也,必有遷延誤事之時。前方一應軍機端賴兄之臨機決斷,處置應對。弟若有所拙見,亦自當馳告,兄可參酌,擇其中一二可用之言用之可矣。後方協調,弟自任之,必不誤大事!漢中、東川,取之自有先後。漢中之策,今陽平關、略陽、大散關俱在我之掌握,成三面夾擊壓迫之勢,藍廷瑞窘迫甚深,當此即,誅滅鄢本恕一黨,事即可成。唯東川之事,兄當隱秘之,伺其懈怠,攻其不備,合州一下,彌勒雖兇頑,必為我所擒!此白。”
公事完畢,雷瑾開始閱讀誦讀弘文館所新刻印的外域異族書籍圖冊。
不過,雷瑾並沒有閒暇全部通讀一遍卷軼繁多的所有書籍圖冊。
弘文館有專門的節略摘要,對每一本新刻印的書籍都分類摘要編錄了節略以便瀏覽,另外通譯館、弘文館和內記室都各有專人負責將一些他們認為重要的見聞新知摘錄出來彙編成書札,讓各官署的官員吏員一體傳閱,以開闊官吏們的眼界。
雷瑾一般只親自翻閱比較感興趣的書籍,或者讓內記室侍讀、典籍選擇一些章節誦讀給他聽,並且只要有可能,他會讓通譯館、弘文館中的文人騷客,文官學院、武官學院延聘的‘教授’、‘博士’,還有高僧、真人、阿訇、大儒每月輪流作講官,經常給官吏們開經筵講學,他自己也經常去聽講,但講學內容就百家紛呈,不只限於儒學一派的經典,這也逐漸成了西北幕府的一項列入官員考績的成文之制,與現任職的文武官員吏員必需在休沐期間輪流到文官武官學院吏士學校講學以及進修成為西北幕府的三項創新之舉(注:經筵本是皇朝制度中,由儒生充任講官,給皇帝、太子、皇子們講讀解釋儒學經典的一種制度,其實充任儒學講官也是一種任官資歷,是古代官場上不容忽視的一種資歷)。
雷瑾個人偏向於涉獵外域異族的歷史、地理、政治、風俗、戰爭、法律等,而對文學、音樂、繪畫、舞蹈之類僅作有限涉獵,深入瞭解的興趣並不大。
這倒不是特別偏好,而是雷瑾認為對於一個掌握全域性治民理政的人來說,開闊眼界,拓展胸懷是必要的,但是對治國者而言,擅長甚至沉迷於詩歌、繪畫、音樂等閒情逸致並非好事,一般涉獵通曉懂得欣賞也就足夠了,沉迷斯為害也。
此時,正有侍讀以嬌媚糯軟的聲音誦讀著《奧德修紀》中的一些段落,雷瑾身著燕居便服,斜坐在矮榻上倚著靠墊瞑目靜聽,現在的他已經不象年少輕狂時候的跳脫無忌,放蕩不羈,性情中已經多了不少沉靜和冷肅,時光最能改變人也。
輕微的步聲突然由遠及近傳入耳內,是落腳時故意放重了力道的腳步聲,不過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氣機轉換的滯澀,當然這種‘明顯’只是相對於武技修為到了雷瑾這一層次的高手而言,普通人哪裡可以聽到分毫,感知一二?
一張素面朝天的清水臉兒忽然由模糊而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是峨眉的尼法勝!
尼法勝還捧著托盤,似乎是用來消暑的冰鎮小吃什麼的。
對於自己突然出現的詭異本事,雷瑾無動於衷,並不驚訝。佛門禪定神通有所謂的‘六通’,如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之類,即屬於精神念力修持方面頗有些驚世駭俗的神通,其實在虔信佛陀的信徒看來,所有的神通都是小道末技,不足為法,更不值得炫耀,雷瑾不是佛陀信徒,更沒有炫耀的必要。
作為出身峨眉的護衛,澹泊而明靜,恬美而含蓄,尼法勝嬌小的身子,一抹淡淡的笑,掩不住飄飄出塵的氣韻,誰能想得到她在對敵之時卻是剛猛無儔,兇暴強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