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六搶先在四盤菜裡各下了一筷子,大口吃了;然後又拿起酒壺搖了一搖,在酒杯裡倒了小半杯,喝下肚去。
“哎,這應該小弟來做,怎麼能勞大哥動手?”齊彥名道。
“誰做不是一樣?”劉六笑道,他剛才的舉動,是江湖上防險的手法之一,由一個人先嚐過所有的酒菜,沒事了再一起吃,這一般來講,是最穩妥的。
“糧食的事,怎麼樣了?”齊彥名問道。
“不夠。咱們東西兩路,接近三十萬步、騎,三十萬匹馬,消耗糧食最多,若再加上幾十萬家小,運糧途中的糧食折耗,怎麼測算都不夠。”劉六搖搖頭,“你沒見他們現在算盤珠子打得山響嗎?就是想再核實一遍。他們西路軍對湖廣是抱著很大希望的,總覺得能從湖廣這魚米之鄉弄到足夠的糧食,現在他們失望也越發的大嘍。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候?如果是官府剛剛收完夏糧秋稅的時候,還差不多。春天缺糧的時候,西進湖廣,能弄到這麼多糧食,已經是老天保佑咱們。想在湖廣一勞永逸解決糧食問題,完全是趙遂那壞鬼書生一廂情願。
怎麼核實,都不會有他們希望的結果出現。
現實,就是糧食不夠吃。”
齊彥名默然不語,糧食一直是白衣軍的隱憂,在與‘喬老爺子’統領的京軍‘五軍營’對抗當中,幾次敗戰都是糧食不濟;而在更早一點,遼東騎兵南下山東,也曾經利用白衣軍糧食供給上的漏洞,以輕騎破擊白衣軍騎兵一部,斬首五千餘,獲戰馬數千。
想想白衣軍當初雄心勃勃,‘直指幽燕地,重開日月天’,然而這個目標不知何年何月可以達成。現在更是為了糧食,不得不全軍奔命,齊彥名心中隱隱感到白衣軍已經在走下坡路,只是很多人還沒有察覺而已。糧食!
劉六、齊彥名各想心事,竟是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同時啞然失笑,回過神來。
“可以動筷了。”劉六提壺斟酒,又給齊彥名也斟滿了酒。
齊彥名還待客氣,劉六眼一瞪,“自家兄弟,不用客氣。誰斟還不是一樣?”
搖搖頭,齊彥名知道劉六不但在決斷上勝過自己,在有些事情上也說一不二,這種事情只能順其自然。
“幹!”
劉六喝完,問道:“你跟陳翰一起西渡漢水,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這人是真正的聰明,不是小聰明的那種。”齊彥名挾了一筷滷大腸,邊吃邊說。
“趙遂這位西路副元帥,你怎麼看?”劉六一邊斟酒,一邊問。
齊彥名笑道:“這人帶兵打仗還有一套,不是那種只會說說的書生秀才。就是愛耍小聰明,咱不喜歡他。”
劉六幽冷一笑,“何止你不喜歡,咱也一樣。照咱看,要不是趙遂這壞鬼書生加入白衣軍很早,陳翰坐上副元帥位置的可能,比他大多了。”
“趙遂怎麼惹著大哥了?生這麼大的氣?”
“兄弟,對不住!大哥,一不小心中了趙遂這廝的激將法,已經預設了以咱們東路白衣軍為主,渡江南下,取食江南。以此緩解白衣軍的糧食緊張情形。”劉六冷笑,“這下了江南,可能就由不得咱們了,絕不是壞鬼書生信口雌黃說的幾個月就能迴轉中原。咱的最少估計是兩年。不在江南繞個大圈子,哪裡能甩開官軍的圍追堵截?”
“下江南,也沒什麼了不起。他們西路軍不敢下江南,那是他們沒種。”齊彥名道,“大哥不必煩惱。”
“再說,”齊彥名笑道,“咱們在湖廣,已經把騎兵下江南的種種不利,看得很清楚。本來,騎兵下江南,應在秋季。但誰讓咱們就推上了這麼個倒黴的春季,缺糧缺得狠呢!咬著牙,也得渡江南下,為父老家小省下一口糧食吧。”
“咱們南下的條件,一是渡江得有船,鳧水泅渡咱們不幹;二是為了應付馬匹生病,他們西路軍的獸醫,得抽調一大批給咱們;三是皮製馬具脫硝,他們西路軍的存貨得全轉讓給咱們;四是弓和弓弦,防雨水的弓,弓弦,不用說是重中之重;五是馬蹄鐵,這東西雖然小,有時候會難死人,也得解決;六是咱們還要帶上一些金子以備不時之需。”
齊彥名說道,“這幾個條件都很合理,要是連這也滿足不了,咱們就不要和西路軍談什麼渡江了。”
劉六笑了笑,“還有一個條件,咱要求西路軍至少要出一萬人以上的騎兵,步兵若干,以增加南下兵力。相信他們現在也在頭痛,該派誰跟咱們下江南。至於船隻,趙遂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看其他條件,西路軍會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