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睛會被世俗的汙垢和迷霧模糊了視線,但天下應該不會選錯人。
陸穎果然對天下沒有特別的反應,當年麗書隔著多少堵牆都能聽見天下的呼喚,哼,你果然只是一個用心叵測的騙子。
她有些得意自己的先見之明,又莫名地覺得失落。
然而天下卻不依了,發瘋般折了所有的弓,逼著陸穎選了它。
血染了天下二字,如同二十多年前一樣,恢復了火燒一樣明亮,豔麗。
那一彎弓的風情——
西北又要多一個傳奇。
她突然就後悔了。
因為多年前的那個傳奇,如今,只是一個傳說。
☆、108
陸穎想了想,給老師、謫陽、許璞各寫了一封信,告知了天下弓的事情。
宋麗書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不過她的結局恐怕沒可能在自己身上重演。她現在只希望老師不要把這個當成她可以成為大燕太女的理由,雖然她對這種希望一點把握都沒有——老師也是個想做什麼就很難放棄的人。其實如果不是當什麼太女,無論什麼事情,不管多大困難,她都會站在老師這邊的。
李鳳亭差不多同時收到了自己放在西北的暗探和自家弟子的信,看著陸穎在信上露骨地暗示自己不要拿天下弓做什麼文章,唇邊不禁漏出一絲笑意。
這個孩子總是不斷地給自己一些驚喜,花山內庫也好,平南郡卿也好,天下弓也好一想到這個孩子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她就止不住心裡有一種自豪感,想要把這個孩子疼到骨子裡的感覺。
要是當初乾脆點早早的收為養女該多好,現在也不用為她的名分猶豫。畢竟趙榕這個名字死了那麼多年,想要把這重身份揭露開來,需要拿出十分有力的證據。而敏之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從這裡入手,難度太大。
長姐如母,讓敏之叫自己這個本來應該是大姐的人一聲母皇,似乎也不錯。李鳳亭給自己打趣的想。想到這裡,她傳來丁鏡:“朕要封敏之為嫡親王,丁愛卿覺得如何?”
“忠勇可嘉,特封為嫡親王,賞宅一座。欽賜。”
陸穎怔怔地跪在地上,很是想發飆:老師,你不要太過分了。只是拿到一把天下弓而已,她還沒立任何戰功,哪裡來的“忠勇可嘉”?找理由給自己封王也就罷了,偏偏給一個“嫡”字,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嗎?
不用看,也感覺到周圍人的呼吸都變輕了許多,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扎人。
當著眾人的面,陸穎不敢太過放肆,只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請上差回去轉告陛下:陛下厚愛,敏之心領。敏之忝居鎮西將軍一職,已是尸位素餐。如今未立寸功,實在無法再厚顏接受封賞,請陛下恕罪。”
這下就不是呼吸變了,根本就是沒有人敢吸氣了。
陸穎這根本就是抗旨,弄不好就是要掉腦袋的。
大家都等著頒旨的人呵斥陸穎膽大包天,卻聽到一聲輕笑:“果然叫皇上料中了。”
聽這語氣似乎並不怎麼氣惱,而且似乎皇上早知道她這個學生不肯受封?
這聖眷似乎比被單單一個親王頭銜要難得得多。
欽差大人過來將陸穎扶起來:“起來吧,若是讓皇上知道我讓你跪這麼久,不給我小鞋穿才怪。”
陸穎苦笑:“丁師姐。”
此人不是丁若蘭,又是誰?
丁若蘭眨了眨眼睛,小聲說:“好像一遇到你的事情,我就變成跑腿的了。”然後退一步道,朗聲道,“其實臨行前皇上給下官兩道聖旨,吩咐說如果陸將軍要拒絕第一道的話,就讓下官把第二道念出來——陸將軍要不要考慮一下?”說著從袖子裡拿出另一道聖旨,也不念,直接遞給陸穎,雖然富符合程式,不過跪在周邊的眾人也沒有資格說什麼。
陸穎展開一看,臉色更黑,眼睛裡火花幾乎要燒起來。她咬著牙把第二道聖旨一卷,然後直接從丁若蘭手裡拿過第一道聖旨,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陸穎領旨。”
丁若蘭笑眯眯:“平身。”
後來江寒問另一道聖旨上寫的什麼。陸穎瞥了她一眼,目光好像在冰窖裡凍過,顯然餘怒未消。
天下弓出後,陸穎很快察覺西北軍中兵將對自己態度有了很大改變。羅敢見到她,總是露出複雜的神色,有的時候,似乎想上來與自己說什麼,卻沒有開口。而老師的聖旨到了之後,羅敢卻又似乎有些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對著自己沒有好臉色,只是不再當面挑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