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蘇毓呢?他的眼中有溫柔,有耐心,諄諄善誘,但那天我坐在樓梯上看到的魅惑卻不再出現。
是目的已達成,沒有必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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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告一段落後,他讓歐陽蘭去用午膳,自己搬了把椅子進隔間,讓阿毛將午膳端進來。
阿毛就是他第一次救活的那個小男孩,十一、二歲,寧願睡在回春堂的地上,也要跟著蘇毓,伺候蘇毓,可謂是第一跟班。我竊以為這就是濫用童工的開始。
“怎麼一上午盯著我?”他為我倒上酒,因為我嗜酒,隔間中總是常備酒水。
“沒有啊。”
“隔間的門開著。”他拿起杯子遞給我,“沒有嗎?”
我仔細端過酒杯,“我只是想看你怎麼教學生的。”
“那你覺得我教得如何?”
“很好,我從沒見過你對人那麼用心。”
“我對你更用心。”聰敏如他,自然聽出幾分別樣酸意,他笑了,“怎麼?吃味了?”
我不小心把我的酒灑了,呆呆看著被酒氣暈染的裙襬。“蘇毓”
“看你,灑了一身。”他用衣袖隨手擦了擦,“如果這叫用心,那你對我這幾年算什麼?”
“什麼算什麼?”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都能感覺得出,你有多恨咬文嚼字的古書。”他端起碗用膳。“但就算十個字裡有三個不識得,你還是能將一本本醫書給我念下來。”
那也沒辦法,繁體字真的很難認很難讀,況且我語文文言文向來很差。
“只要是我的事情,你都很緊張,以前以為你是母愛過甚,但看你的身材,還是小毛孩一個。”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地調笑。
世風日下,這可是光天化日。
阿毛把膳食端進來,放在桌子上。
他夾了幾樣我平日喜歡的小食在碗裡,遞給坐在軟榻上的我。
雖說鬼差不能贈予人事物,但倒是不妨礙人伺候鬼差。
自從蘇毓的醫館有些微薄收入後,他除了做菜,更喜歡買些小酒小食,比如美酒,比如肉乾肉脯,越來越奢華浪費,且不容我用自己銀子買那些酒菜。
他卻很固執,“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他不肯回答。
以前沒談過戀愛,所以我那時並不明白,這是一無所有的蘇毓唯一能為我所作的付出,彌足而珍貴。無論這是出於愛情,還是親情。
“你對我是不一樣的。”多少次在夜裡,他曾喃喃這麼說。
我不一樣,我知道,當然是不一樣的,人曾幾何時能遇到一個鬼差。
他所說的“不一樣”,我想我知道,但並不相信。
尤其是他流露出來魅惑、呵疼的眼神,總讓我想起那個午後,我也不能總是個悶葫蘆,終於忍不住坦白,“蘇毓那天我看見你瞧著歐陽蘭的眼神,你很希望她能答應嗎?”
希望到不惜讓她錯覺你喜歡她?你真的瞭解女子對於心愛男子的那種不顧一切?你是不是在利用她?抑或,你是不是也在利用我?
我搖頭,利用?我想得太嚴重了。
他錯愕,“難怪我總覺得你最近怪怪的,好像”他拉住我的雙手,“好像我一轉身,你就會離開。”
我承認,是有點想逃,天生懦弱的個性,總是讓我潛意識迴避傷害。不接近別人,就不會被傷害,不和人交好,就不會被背叛,這是現代人的本能。而一直這樣想的自己,才會永遠孤家寡人。
而如今,我想改變,想說出所求。
“蘇毓,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她,不要對她流露那種妖豔的魅惑,好不好?”
蘇毓,如果你不是真心留戀我,也不要對我那麼曖昧,那麼依賴。
因為,我怕我會當真。
他默然,自然明白我的言下之意。
“我答應你,除了對你,我不會再對別人流露那種風情,好不好?”他改了承諾,並強調,“只有對你。”
如此似曾相識,兩年多以前,蘇毓也因為我許下過承諾。
“我,蘇毓,答應你,只要是有生之年,就會幫窮人開義診。”
野心是相對的,是不是在蘇毓對於事業心膨脹的同時,我對於愛情的野心也膨脹了呢?
終歸是女人,女人對於初戀,總是有太多希冀。
我們都是新手,我一要求,他便迎合,愛情看似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