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對方目光轉變強烈,簡直像無數冰刺貫穿過身體。
慕半依揚唇,只是視若無睹地離開。
出了宴會小園,她領著兩名自府家僕穿行在長廊上,然而沒走多久,身後就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你給我站住——”
慕半依頭疼嘆氣,沒料到她竟真的追出來。吩咐家僕先到吳府門外等候自己,才轉身微笑:“季小姐。”
她的笑臉迎人,卻更讓季宛嫣心頭澆火,白嫩的臉蛋幾乎不施粉黛便已紅得通透。兩個人站在長廊上,一時安靜得只有鵲兒在枝頭清鳴。
廊外有風拂來,季宛嫣攏緊肩上披帛,隔著數尺遠距離,看到對面女子素衣淨潔,任著長袂飄揚,散發一種令人怡暢的淡然之美。
嫉恨與怒火在心中燃燒,季宛嫣硬生生壓抑著,慢步走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如今你在國都,已經成為響噹噹的人物了啊!連玉華公主都對你寵愛有加”本是嬌嫩甜糯的嗓音,此刻卻透出了幾分尖酸刻薄。
聽出言辭間有隱抑的情緒,慕半依答得謙虛平靜:“季小姐實在過獎了。”
季宛嫣站在跟前,一字一句迸出:“我沒有想到,你這個人,還真是有手腕”隨即十指攥得死緊,紅痕直出,似要將對方生剝活扒一般。
“我問你”下刻她的有些聲音不穩,因著某種激動,牙齒都快咬碎,“聽說再過不久,你就要與安哥哥成親了?”
婚期定在九月十五。如今盛夏已過,天氣入秋轉涼,因安逢然的身體受不得寒,柏叔便趕在立冬前挑選了一個較為吉利的日子。現在掐指算起來,已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府裡上下都忙著籌備寫喜帖,訊息難免不會外露。
因此季宛嫣得知,慕半依一點都不意外。在那目光直逼下,卻是神情坦然道:“是。”
“啪——”
一字落下時,季宛嫣已經怒不可遏,伸手扇去一個耳光。
慕半依被打得側過臉,頭髮黏在瞬間泛紅的頰龐上。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季宛嫣杏眸中如有一團火焰燃燒,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怒滔天,尖聲謾罵,“仗著有幾分狐媚姿色,就想留在安哥哥的身邊。你是什麼人?是什麼出身地位?根本就是卑賤無恥的小賤人!藉著安哥哥心善,對你可憐,就趁機勾引!你憑什麼,又有什麼資格能夠嫁入安家!”
季宛嫣伸手指去,越罵越是惡毒肆意,原本俏麗的容顏,正因著無邊嫉恨而微微扭曲。
“出身地位”慕半依保持著方才姿勢,不知想起什麼,竟是聳肩輕笑,一時讓人看不到神情。
季宛嫣見她半晌不說話,漸漸面露得意,方才一巴掌帶著十足氣怨,簡直讓她消去不少心頭怒火。
“小賤人”她頓覺胸口暢快,正欲繼續毒罵,誰知對方身形一動,自己尚未反應時,臉蛋上竟也遭到一記火辣辣的疼痛!
同樣的力道!同樣是在右臉!
“你”季宛嫣瞪大眼,幾乎難以置信地叫嚷,“你竟然敢打我!”
慕半依亦笑得不冷不熱:“難道季小姐沒有聽說過一句話麼?所謂禮尚往來,既然你剛剛給我一‘禮’,我自然也要還之一‘禮’了!”
聲音乾脆直接,讓季宛嫣當場傻了眼。
隨後,慕半依輕輕一笑:“其實你說的對,我是沒有資格,也沒有什麼身份地位,但因此就要選擇退縮逃避嗎?我想留在逢然身邊,因為我可以讓他開心,可以照顧好他,更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麼!相反,你口口聲聲說我不配不夠格,你自己替他做了什麼?又能為他做什麼?你們季家為了貪圖榮華富貴,不記曾經恩情,毀婚在前,帶給逢然的不過是傷害,不,也只有傷害罷了!”
這一刻慕半依盯緊她,眸光冰瑩晶亮,好似有絮雪在其間紛飛,忽然間,刺目得令人不敢直視。
季宛嫣聽完,或許是因為震驚,或許是因為那雙眼,整個人呆若木雞,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說起來”慕半依靠近她耳畔,字音輕逸,“到了明天春天,你也該去參加三年一屆的入宮選秀了吧?”
“我”季宛嫣呆滯的目光徒然一破,只覺湧上無限痛苦與不甘。這次就算她再怎麼哭吵大鬧,也難以改變父親要將她送入皇宮的決心。
“我,我才不要嫁給那個老頭子——”季宛嫣突然控制不住地顫嚷,這麼久以來的委屈傷心,幾乎要因著她輕輕一語,剎那間爆發出來。
北樂帝已經年過四十,卻極愛美色,宮中年輕美貌的嬪妃根本多得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