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想明想通了什麼,坐下來。
翠菱喜出望外地請對方靜候,接著走出房間。而慕半依微微顰眉,總覺得翠菱今日舉動怪異,先是以藉口將顧墨晗叫來,又說自己做了銀耳羹一切,似乎早被提前安排好。
隨即想起她最後看自己的眼神,慕半依心臟砰然一跳,竟意識到什麼,伸手撫上衣襟的位置。
沒有了之前萬坤給自己的那個藍色瓷瓶不在身上。而今晨,是翠菱替自己更了新衣。
當事情串連一起,慕半依立即明悟,眼神有些怔怔地望向那靜坐背影是不忍,還是不願,揉入眼底交織充斥,忽然生出矛盾。
稍後翠菱端著玉碗進來,慕半依目光緊盯過去,袖中的手開始隱隱發抖。
按照萬坤所說,這藥既不會令人當場斃命,應屬慢性。雖不知翠菱究竟加了多少量,但服下一次應,應該無恙吧。
慕半依萬萬沒想到這回翠菱竟敢自作主張。難道說是近來自己顯得對萬事漠不關心,而顧墨晗又一直未來幽町居。她心中替自己著急,才想主動為自己爭取機會?
慕半依正緊張思付時,忽見顧墨晗抬起頭,朝自己投來一笑,笑意清淺,似輕而易舉就能夠擊碎。可那眼神,卻深重得讓人心悸,彷彿其中飽含了無數複雜不清的情感,悲傷、苦澀、無奈、挫敗,甚至恨。
當傳遞到慕半依眼中,霎時產生一種神經斷裂的痛楚。
簡直就像,他最後一次對自己微笑。然後一切便隨那眼神化為了恆久冰雪,連曾經點點零星的溫存暖意,也消失殆盡。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慕半依胸口窒極,如同萬金堆積,當顧墨晗執起玉勺,突然緊張到忘卻了呼吸,一道想法倏忽劃過腦海——
如果顧墨晗將來知道
自己,必定死路一條!
玉勺一點點貼近唇邊,而旁人仍無反應,顧墨晗目光裡隱動出一抹深深的落寞失意,動作即將停滯的剎那,耳邊倏然響起聲音:“殿下——”
他抬頭,慕半依正盯向那近在咫尺的玉勺,爾後回神,跪地道:“媚兒有罪,請殿下原諒。”
顧墨晗怔然一瞬,隨即開口:“媚兒何罪之有?”
慕半依垂首:“殿下,這碗銀耳羹雖出於奴婢一片心意,但奴婢手藝不佳,使得味道過於甜膩。還請殿下允許,讓奴婢再重做一碗”
翠菱瞪大眼,而顧墨晗深深望著她,有情緒不易察覺地從眸底轉瞬即逝。然而,卻像破冰之光,隱現鬆動下來的柔軟。
“媚兒如此說,本王又豈會怪罪。”顧墨晗放下玉勺,一字一頓道,“能有這份心,便也足夠了”
慕半依對上那雙眼,其間恍有波光盪漾。同時一顆繃緊的心終於鬆弛下來。無論怎樣,自己都無害人之心。
顧墨晗沒再多說,只是默默看了她幾眼,起身離開。
“小姐”當翠菱上前,面對的卻是慕半依瞬間冷下來的臉孔。
“翠菱,你若心裡還有我這個小姐,現在就去院外跪地一個時辰。”慕半依冷冷說完,便丟下她步入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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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籟俱寂,一彎銀月於浮霧中若隱若現,照在琉璃瓦上暗輝迷離。
書房裡的銀罩燈幽幽閃爍,將兩道身影倒映牆壁之上。
付柳似笑非笑道:“現在你放心了?”
坐在書桌前的人抬起頭。
那一瞬,好似探入一片無盡的夜穹中。付柳微笑:“你終究還是捨不得,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不管怎樣,她也確實違背了沈孝乾的指示。”這個結果,予他應是滿意的吧?
顧墨晗不置可否。很多事都在一念之間,如果當時她不出聲,不阻止,或許自己,也不會再抱存絲毫的矛盾與猶豫。將來,結束那生命。
可是,心底微乎其微的期盼竟然成真,卻也,感受不到過多的欣喜。
為何會阻止?是因對他,有了久日而生的一份情意?
一直以來她做的一切,原來真的不是欲擒故縱,而是這個人,根本從未將自己放在過心上。因為,她竟然想著
燈芯“噼啪”爆出個火花,煞亮了一室昏暗。付柳看到他完美無儔的面容,有如夢境般恍惚飄渺。然而失掉以往的華貴絕韻,渾身上下來自靈魂,都彷彿透出一股濃濃的苦味。
“你仍要繼續放縱她嗎?”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下,付柳神色黯然地問。
顧墨晗點頭。藉著燈光,翻開桌上一個薄本。
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