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幽邃,輕笑,又像在深深諷嘲,開口問:“在想他嗎?”
毫不遮掩的話語,倏如利劍一般,刺得人猝不及防。
一個“他”字,對說者與聽者來講,都是心中再明白不過!
聽到這句,慕半依頭腦轟然一響,只覺深藏的秘密,一下子就被他輕而易舉地挖出來,連心口都被挖空。
他是知道的?他其實是知道的?
她與逢然發生的一切,一直以來他都是清楚的?
只是從沒提過,從沒對自己的結局冷笑嘲諷過。
“那種滋味很痛苦吧”感覺她在懷中微微顫抖,顧墨晗似笑非笑,聲音已如染上酒醉般飄迷。
似在深深回味著什麼,他閉上眼,最後吐出的幾個字,逐漸幽渺不清,彷彿根本不願讓人聽見,那一聲,充滿悲痛的低喃——
“被人,拋棄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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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之後,大地回暖,轉眼即到萬物復甦的春天。芳菲綻豔,柳芽吐碧,蓮池上水波粼粼,碩葉翻卷下,一群鴛鴦遊曳而去,落花浮點,漣漪無盡。
雖說在宮中的日子百無聊賴,但也享受著宮人們無微不至的服侍。在這春年花開的時節,褪去一身繁厚錦裝,輕盈的絹綃宮裙在風中愈飛飄渺。此刻慕半依踱步於天心湖畔,兩名宮婢緊隨身後,不久走到六角亭臺處,她便手執瓷碗,往湖面上輕輕撒入魚食。
“咦,主子你聽,好像有人在彈琴呢。”一名宮婢凝神聽了聽,突然說道。
經她提醒,慕半依收回數魚的心思,側耳傾聽下,果然隱有琴音從花林一方傳來,恰似霧中絃聲,朦朦朧朧並不真切。
有人彈琴?
不知想起什麼,慕半依棄掉瓷碗,往花林方向緩行幾步。琴聲正託風而來,愈漸清晰時,竟宛如一泓冰澈的碧溪鋪瀉耳邊,惹得人乍然一顫。
似乎融合不盡這春天的爛漫綿暖,曲調中獨有清冷之韻,恍若美人雨中執傘,泠泠孤影下,柔婉卻也憂傷。
莫名的,如被那琴聲牽緊心魂,慕半依倏然加快腳步,直朝花林走去。
風兒淡卷,四周飄花,她在紅香枝影中穿行,大片疊瓣擦過衣袖簌簌而落,又惹來一場花雨迷漫。而琴音飄蕩在這香美似幻的春景之中,依然深靜幽遠,冷華不沾豔俗,清雅不失憂婉。
是誰,是誰在彈琴?
花枝縫隙間,慕半依隱約瞟見一抹白影,頓覺呼吸不暢,彷彿不可置信般,開始一步一步地順著樹影走出,當來到林中空地,她看到前方有塊磨滑平整的長方形石桌,而此時,正有人坐在那裡撫琴輕彈。
一場香霧花簾從旁襲來,隔著彼此身影朦朧不清,直至逐漸散去,琴音才驀地一止,慕半依也終於看清了對方。
“你”慕半依神色吃驚。
女子抬起頭,容顏韶秀如瓊,同時細看她所穿衣裳,並非一身素白,光照之下精紋銀梅流動,袖口裙幅繡著零星淡紫飄花,外罩灑金紗衣,遠看不顯,近瞧卻是閃閃亮耀。
當瞅見慕半依,她攏指起身,一頭雲髻上髮飾甚少,因此更襯那支蘭花玉簪精緻奪目。而這身裝束在宮妃中,可謂十分簡素,但穿在她身上偏生出一股冷傲氣韻,宛若孤芳雅梅。
看著眼前人,她臉上毫無驚訝之色,反倒似笑非笑地道出句:“真是好久不見了,媚才人。”
“沈醉瑤”慕半依怔怔念出這個名字,緊接反應過來,“怎麼會是你?”
沈醉瑤揚唇:“世事本就多變,還有什麼是不會發生的?”
慕半依默了片刻,隨即開口:“難道你也是”
“庶八品寶林。” 她緩緩啟唇。
慕半依一時奇怪:“可上回在晚宴上,我並沒有看到你。”
沈醉瑤走近幾步,身姿婀娜如柳:“怎奈當時身體抱恙,未能出席了。”
聽著那頗為漫不經心的語調,倒讓慕半依覺得,對方是故意不願沾染進那世俗的爭豔之中。繼而問:“我們一直都未見面,你又怎知我的身份?”
“看來,你太忽視宮中人的能力了”沈醉瑤一聲輕嘆,“後宮佳麗爭芳鬥豔,為地還不是同一個人嗎?近來皇帝寵愛誰,誰最得聖眷,包括在特殊喜慶的除夕之夜又是臨幸了誰?這些,恐怕早讓諸位嬪妃們探得一清二楚了,甚至連對方的鼻子眉毛,都能清晰畫出來呢。”
她一席話語,聽得慕半依微微擰眉,或許是感覺到一絲危險意味。
“當然我知道,他是不會”之後一句,沈醉瑤說得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