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即位的新皇?父親的算盤也打的太精了,犧牲你,保全瑞瑩。倘若他日換了新主,你豈不是白白犧牲了自己?”
我苦笑,抬眼看著自己的哥哥,淒涼的可以:“哥,這將軍府不能久留。時間到了,你和我必須離開。不管以後誰承大業,對於現在的我們,只能看到眼前那麼遠,看不到以後。”
的確,我們現在沒有看那麼遠的資格,這一次是我,下一次難保不是哥哥。
父親正是用我們這些並不受寵愛的子女去鋪墊他所謂的步步高昇。猶豫嗎?不會的,那些猶豫與往日的撫養必定相互抵消,權當是一場生與利的交換。我們無需知道太多,知道了也無謂,因為那“孝”字當頭,再卓絕的捨得也是理所應當。
思及此,我的心沉了又沉,翻覆難平。
“皇三子,藥罐子,娶個老婆做樣子;將軍笑,女淚掉,哭哭啼啼上花轎;父不疼,子不孝,上上下下亂糟糟。”
巷子裡幼童嬉鬧玩耍的歌謠聲就似天外飛音一般清晰的傳來,那些吹彈敲打的樂音似乎已經漸漸淡去,自己耳邊就只剩那一首歌謠迴盪。我聽著竟無法抑制的發笑,笑的眼角有晶瑩的東西現出來,笑的胸腔裡疼痛難忍。全天下都知曉了嗎?
我如此的笑,外面卻無人知曉。轎外豔陽高照,喜氣洋洋;轎裡幽冷晦暗,如置冰窟。
手上的喜帕早已被我狠狠的捏在手裡,攪作一團。我仰起頭,伸手緩緩覆在自己的眼睛之上,眼淚便不會流出來,被盛在那雙最愛笑的眼眸之中,像是能吞能咽的悲傷,無聲無息的吞沒殆盡。
苦澀不能被分享,那是這個世上最刻骨痛心,最私密的情感,只能隱藏。
轎子很快就到了皇三子的府邸,出來迎轎的人踢了轎門三下,簾子被掀開,伸過來一隻淨白修長的手。我從喜帕的下面看得到那隻手,定了定,遂伸手過去。
周圍人歡天喜地的說著吉祥的話,顯得十分吵鬧,我因為無心,亦不感到快樂或者悲傷,木然的被那人牽引著直往裡去。
“小心。”男子聲音清朗,並不像是久病之人。我正當猶疑之時,前面又一道聲音傳來,虛弱且輕:“五弟,勞煩你了。”
原來這個才是正主,我凝神,感覺自己的手正被遞到另一隻手中。指尖觸及,冰涼,虛力,這才是我的夫婿的手,一個病人的手。
“辛苦你了。”耳邊有人在輕聲說話,很好聽的男聲。
我曾以為,就算是嫁給了半入土的皇三子也算是逃離昇天,為自己搏個出路,到後來才發現人算不如天算。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如此多的死人,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外面火光沖天,鬼哭狼嚎。到處是血,青石磚地上,雕花木門上,硃紅漆柱上,垂帳紅綃上,無所不在,透著一股妖豔的美感。
我一動不敢動,手扶著身側的案臺用力,就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不肯放鬆。
那華衣錦服的公子面色如水,探過身,朝著一身紅袍的清瘦新郎官耳語幾句,頓時間紅袍新郎倒退幾步,還不等忍忍,一口血噴了出去,幾許踉蹌,頹然倒地。
我剛要俯身去扶,只見旁邊暗處竄出來一個人,一柄鋒利的白刃刺眼,正朝著我身後華衣男子刺了過去,口中大喊:“叛賊,我跟你們拼了。”
我與他離的如此的近,近到可以看得清身側若干青峰亂舞,血肉翻飛,那一腔血濺落四面八方,撲了我一臉。原來人的血真的是熱的,甚至有些灼人,燙的發疼。
那人就在一瞬間被戳成血葫蘆似的,早已是面目全非,怦然倒地,連半絲聲響都不曾發出便一命嗚呼。
我看見那血肉模糊的臉,似乎猙獰扭曲,一雙眼蒙了血汙,不肯合上,便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繃緊到了極點。發不出聲音,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般。他一倒地,我心中那根弦也被猛地扯斷,頓時雙腳發軟,頹坐在地,虛軟如泥。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剛還熱鬧吵人的院子,一下子清淨無聲。我坐在地上大肆喘息,頭腦一片空白。
華衣男子上前,俯身,看著地上怒視他的皇三子,無足輕重的道:“三哥,五弟勸你不要做此一舉,御煊他並不好說話。”
他眼色一轉,看見我,明顯一怔,我看了看他,想了又想,這人我的確不認得。
“你們這些暴徒,殺父弒兄”地上的人一語一頓,豔紅的袍子上已染上了朵朵血梅。
“膽敢”
“已是人去茶涼,我們還有什麼不敢?”聽聞皇五子這一番話,只剩半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