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不會輸得一敗塗地,贏,亦不會贏得天長地久,只不過是此一時彼一時,一朝一夕而已,既然如此,我何愁沒有翻身之日?
54。撥弄
木桶之上,水霧氤氳,被紗帳攏在其中,就似置身於九重天外;不似在人間。水很熱,燙得面板髮紅,有些微微刺痛,我倚在邊緣,望著水中浮著的藥草花瓣,不發一言。
“娘娘,水還溫著嗎?要不要再去讓劉東燒一些送來。”
“邀月,拿點酒過來。”
邀月遲疑,終是轉身出去了,半刻,去而復歸,手裡端著銀盤,上面有一隻玲瓏琉璃高頸壺,一隻瑰彩琉璃盞。
“娘娘,坐蓐期不能多喝,您少喝一點。”
紗帳被撩起,銀盤送入,房間又恢復冷清一片。斟滿一杯,我不猶豫,仰頭飲盡,酒精,嗆得我整個喉嚨火燒一樣,眼眶也被灼紅了,酸脹,疼痛。
一杯,兩杯,三杯,烈酒下肚,似乎暢意不少,人不似之前崩那麼緊,遊走崩潰邊緣。我狠狠屏住呼吸,任憑木桶中的水把我徹底淹沒。
我似乎在哭泣,周遭的水那麼熱,卻沒有我的眼淚溫度更炙,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顫抖隱忍,可堪我停留之處,究竟在哪裡?只覺得身無一物,兩手空空,連自己都可憐自己。
“娘娘,娘娘。”
我坐起身,背靠在木桶邊,水滴淋漓,蜿蜒而下,劃過面板,就是一道涼。眼依舊酸澀,藥湯滑進眼眶,又酸又辣。眼前朦朧,我用力眨眼,方才清晰,生怕被看出破綻,只好遏住喉嚨,穩了穩神,輕聲問:“什麼事情,不得片刻安寧。”
邀月恭順道:“娘娘,劉東在外面,說是有重要事情要稟報您。”
“你喚他進來,讓他在屏風後面候著。”
“奴婢這就去喚他。”
不知是水熱的緣故,抑或是酒精的緣故,頭腦昏沉,安靜的闔上眼,水汽如濃霧,我略有喘息,聽著心跳聲幾乎要躍出胸膛,身體越發輕飄。
“娘娘,剛剛得到的訊息,張允死了。”
我嘴角不斷上揚,像是月彎,留有好看的弧度。
“剩下那一人呢?”
“稟娘娘,處理乾淨了,出了宮之後才動的手,不曾留下痕跡。”
我緩緩睜眼:“做得好,本宮自然有賞,下去吧。”
“謝娘娘。”
人走,房間空下來。冰冷的笑還凝在我嘴角,眼色卻柔和許多。
我撩過長髮,用玉簪別住,端起酒杯,仔細把玩,猶是那燈光下的瑰彩琉璃盞,發出絢麗而妖嬈的華彩,酒無色,卻也似被染盡了,垂頭一望,自己清豔精緻的臉,亦融入其中,滿是笑意,卻冰冷無比。
那翫忽職守的宮女,不過一顆棋子,當初走開,也不過是瑣事而耽誤,哪裡是什麼張允的召喚,又怎麼遇見吉嬪。我答應留她一條命出宮,討條活路,她便什麼假話都敢說。
這宮中,閒言碎語尚比腳快,話一出口,便是已經傳入他人耳目,哪些人留不得,誰心情都有筆明帳。做了許多,也不過是想讓鳳御煊自行心裡清楚,有些人,不如表面那麼溫馴,吉嬪也好,元妃也好,誰背後都有另一張面孔,又能信得著誰?
如此,有些人便不必我親自下手,要他們命的,大有人在,總有背後的影子,先下手為強。都是現成來的棋子,如今用完了,我怎能留下這麼一條把柄,這世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於此,她只得送死。
張允之死,那是必然,姚氏控制了吉嬪,況且張允當初目睹劉東在蘭宸殿後院燒木人,鬧得(又鳥)犬不寧,現下皇后發現吉嬪又與我受天仃有嫌疑,張允又曾是她派往蘭宸殿的下人,這一圈複雜關聯,怕是又要把姚氏自己的嫌疑給纏了進去。
局設越大,竟然如此手忙腳亂,張允死了又如何?不是還有馬德勝,宮中下人多不勝數,替罪的,栽贓的,人才多如流雲,不差一二。
而那馬德勝也是人精之上,看來他很瞭解我的意思,乾乾脆脆的送張允見了閻王。背後這一手推的極好,到底是活的時間久了,有些地方,作為我們這般在上的主子,也要另眼相瞧,我是,想必姚氏也是。而與他本身,更少人知道他與我的關係,也是他安身之保證。
不知是不是酒喝得有些多,惡露重血,略有腹疼,因為泡過了特製的藥湯,所以稍勢緩解。我昏昏沉沉的躺了兩個時辰,輾轉反側,始終睡不安穩,夜裡醒來時候,外面漆黑一片,厚雲密合,連些月光都不留。
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