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淺笑,披上邀月遞過來的赤色鹿茸裘襖,側過眼看他:“那便有勞公公您了。”
“娘娘這是哪裡的話,老奴跟著去,也方便到時候娘娘和將軍下不得手,這等事便由老奴代為,莫要髒了娘娘的如玉素手。”福來言語,不徐不疾,從來四平八穩。
想來從前鳳御煊多年宮中算謀生活已久,靜成皇后死的早,這等心思城府,也是這福來長久輔佐引導所成,其人不容小視。
據聞一早,皇上已經下旨將兩人送至將軍府,念在華家為國之中流砥柱,兩人也曾在迎擊烏河之戰有過功勞,於是,可免於受刑而死,特允可死在家中。
於此一來,我便要走一趟將軍府,時隔一年,再踏入那道大門,所有往日情懷,又浮現心頭。
一早門口站了華家所有人,包括母親,看上去並不像是迎接出自這個大門的女兒,沒有所謂的喜悅,都只不過是面貌上客套罷了。我扶著福來的手從轎子上落地,那一行人等,跪在遠處,朝我拜禮。
“都起來吧,有什麼話進去說。”我打頭先行進去,父親跟在我身後,神色黯然,這一夜,他確是老了許多。三孃的影蹤並見不到,四娘仍在,也是哭紅了一雙眼。二孃倒是一如往日干練有為,一身銀白緞袍穿的十分華麗,不見昔日紅妝,只是素面朝天的本色。
見到我也是恭敬有加,不卑不亢。不得不說,二孃極是會做人的,從小到大,她對我,從來溫言軟語,慈眉善目,人前人後,並無二致。我如此深知她對於我的厭煩與不屑,可她的態度又讓我格外茫然,若是人前人後都是一般對待,這本就是沒有必要。
多年以後我終於懂得,做壞人的智慧在於何,原來,你欲要心機手段害人於無形,便不要給對方捉到你任何一絲一毫的馬腳。高門大戶的後院是非,不見得比後宮輕鬆,人人都有心計,便看如何使用。
二孃若是如其他妾室那般鼠目寸光,淺薄幼稚,如今也不會是將軍府上名至實歸的當家主母,她極近一切大戶女子該有的溫柔賢淑,容忍與善良,不爭不奪,在父親面前所處,無懈可擊。
猶是對待其他子女方面,可謂是好人做盡,表面功夫實在高人一等。於是,我與哥哥得以在將軍府苟且這麼多年,還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只不過這種錦衣玉食只是她們牙縫下殘留的一點恩惠罷了。
在父親面前,在妻妾中間,在子女眼裡,這個女人渾身解數,讓所有人都嚐到了滋味幾何。父親寵愛信任,妻妾懼怕服從,子女們敬畏聽話,試問,這等女子,難道不值得佩服?
“宸妃娘娘光臨寒舍,臣妾等有失遠迎,請娘娘不要怪罪。若是有些許閒空,可否賞臉在府上用過餐再回去?”
我巧笑:“二夫人嚴重了,本宮這次出宮也是為了公事公辦,無法久留。這是奉了皇上的命,看看雲清兄長。”
我話音剛落,一道影子撲落於我眼前:“蓅姜,蓅姜,你看在你們兄妹一場的份上,放過雲清吧,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死了,我可怎麼活啊。”
看著眼前婦人,失魂落魄,生不如死的樣子,驚得我一愣。還沒等我開口,便聞父親沉聲:“快把三夫人扶進房間,在娘娘與福公公面前,休得胡言亂語。”
三娘被下人七手八腳的拖了進去,四娘膽小,站在一邊,只聞抽噎聲息,不敢抬起頭來,想必華玄為也一定被折騰的不輕。
這姚衝,下手著實狠,一封連一封的摺子,又是鼓動朝中大臣上書,能用的手段,是一樣不落,終是將華家逼到如此地步。一死一傷,看來那華翌晨便是不受牽連,手中握著的權勢也定是不保全了。
我越是這般所想,越是心裡猜度,這場角博之中,鳳御煊到底準備從那些昔日助他上位的人手中,奪出多少東西才肯罷休?
實則是朝堂兩勢較量,卻愈發覺得,後面那雙冰冷的眼,才是睨著全域性的那一個。逼死了華雲清,牽連了鳳翌晨,若是再有姚衝的那一局,轉過頭再看,還是依舊兩廂牽制,局勢並未太大改變,可完全清晰的是,這些人都不同程度的受到打壓,彼此之間,不免生出許多孔隙,剛好為他所利用。
正想著,福來輕聲在我耳邊道:“娘娘,時辰到了,再去瞧瞧一眼吧。”
我斂神,起身跟著父親和華翌晨往後苑去。
迴廊依舊,樓落依舊,再次遊走於這一條路,心境如此迥然。物還是,人已非。
我剛入了一間院落,便隱約可聞男子歇斯底里的叫喊,父親面上略有尷尬,恭順道:“公公莫要見笑,請稍等片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