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嵩每一寸血肉,聽著華麗衣衫被自己親手撕裂的聲音愈發暢快,那份如同毀掉什麼東西一樣的快感,總能讓他沉迷陶醉,欲罷不能。
趙公公扭頭躲到馬車座椅角落,不去看衣衫凌亂、不停律動的身軀,捂住耳朵不去聽帶著絕望的淒厲慘叫,以及座椅吱嘎吱嘎的響聲。
當江山被戰亂籠罩,當黃泉被外族任意踐踏,先帝珍藏多年不捨得破壞的嬪妃竟成了奸臣身下玩物,光天化日當著奴才的面縱情索取,任意蹂躪。世事動盪,風雨飄搖,趙公公不知道大淵何時會被霍斯都帝國鐵蹄踏破,更不知道那時自己該如何求生,此刻他只想變得更加麻木。
這樣,才能在看不見希望的亂世裡,苟且多活一時。
孤水面無表情駕駛著馬車,彷彿聽不見車廂中激烈響動,載著骯髒與絕望的馬車繼續向大淵帝都鳳落城行駛,灑下一路慘叫悲鳴。
那些哭聲,無人聽見。
※※※
“這是誰家姑娘啊?怎麼睡在這裡?哎,快醒醒,要不要去屋裡暖一暖身子?”
吵嚷吆喝將言離憂吵醒,朦朧中似乎有人在推她手臂,慌忙睜眼起身,周圍已經聚攏不少好奇百姓,一個豐腴而衣衫簡陋的中年農婦正彎腰看著她,臉上滿是擔憂關切。
“不不用了,謝謝。”言離憂小聲嚅囁,將髒兮兮的麻布斗篷蓋好遮住大半張臉,在無數困惑目光注視下,起身匆匆逃離。
距離她從昏睡中醒來,已經是第九天。
言離憂不太清楚在自己昏迷期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定遠王府書房,她轉身時一道黑影閃過,而後額角一痛人事不知,再次醒來,人已經在距離定遠郡數千裡之外的荒地。
頭上有傷一直隱隱作痛,不知多久沒有吃東西致使全身無力,更可怕的是,言離憂發現自己無法運氣調息,稍作調整便會丹田刺痛,連最起碼的低於嚴寒酷暑都做不到。
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把她打昏丟到如此遙遠的地方?有什麼目的?
最初幾天言離憂走到最近的小鎮四處打聽,與她相關的訊息半點都沒有,期間不時有好心人予以憐憫幫助,給她吃、給她喝,給了她一身破舊衣衫,總算讓她不至在風雨中餓死凍死。然而短短數日後,言離憂再不敢接近任何人——憑藉最後的敏銳,她發現,有什麼人正在追蹤她,另外也慢慢傳開的某個訊息令得她再不敢貿然暴露身份。
定遠王死了,被人刺殺身亡,最大嫌疑人是剛娶進門的兒媳,詐死逃過一劫的青蓮王;與青蓮王一同消失的還有免死詔,一道可以免去任何懲罰的皇族珍寶。
這就是打傷她的人目的嗎?把殺人奪免死詔的罪名栽贓給她,讓全天下人知道,青蓮王還活著,仍在危害人間?
噩耗讓言離憂一連數日都處於渾渾噩噩狀態,漫無目的在有人或無人的地方茫然行走,忘了走過多少村落城鎮,也忘了走過多少日日夜夜,只記得心很疼,像是被人生生用手撕裂一樣。
定遠王死了,把她從魔障中解救出來的那位慈祥長輩,大聲說著會保護自己的孩子們、她還來不及孝順的父王,就這樣突然之間離開人世。
言離憂多希望這訊息不是真的,若是能從這場暗無邊際的噩夢中醒來,她寧願再也不閉眼安睡。
溫墨情呢?他傷心,難過,憤怒,抱怨,自責他現在心情如何?是在尋找她,還是在追蹤兇手準備為父親報仇?還有定遠郡那些誠心誠意愛戴著定遠王的百姓們,言離憂還記得大婚那日他們投來的複雜眼神,這種時候,百姓們一定在詛咒她死無葬身之地吧?
想得越多,心就越疼。
沒有食物也沒有容身之處,言離憂走走歇歇,一步步往定遠郡方向走著。她不是神機妙算的謀士,不清楚在定遠郡等待她的會是什麼,然而她還是執意走下去,不管發生什麼,至少她要親自對溫墨情說清楚自己的遭遇。
莫名地,言離憂堅信,如果是溫墨情的話一定會選擇相信她。
飢腸轆轆的滋味痛苦萬分。言離憂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她知道凡是稍大一些的城鎮都掛著她的通緝告示,能做的只有在偏僻小路上獨自行走,渴了就喝一捧河水,餓了就摘幾隻野果,颳風了就攥緊破舊披風禦寒,下雨了就躲在屋簷下,又或者在沒有任何遮攔的空曠路上冒雨前行。
半個月,走過多少村落小鎮已經數不清,因飢餓導致的胃痛早就習以為常,言離憂不確定自己是否如乞丐一般蓬頭垢面,但路上行人見到她時,多半都要皺皺眉頭躲得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