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變喪事,從雲端到谷底,一連串鉅變已經讓碧簫心力交瘁,無意中把不該說的話給說了出來。眼見瞞不住樓淺寒,碧簫只得長長嘆息,一臉面色疲倦黯然:“書房裡有一樣東西不見了,是昔年永德帝為防止先帝迫害父王特賜的免死詔。”
話說出來,碧簫心口陣陣疼痛。
免死詔,這是定遠王府最珍貴的東西,儘管許多年來定遠王總能逢凶化吉,免死詔從來沒有派上用場,但對某些人而言,這道免死詔無異於生之希望。
譬如,青蓮王。
定遠王府門外喧譁聲由遠及近,碧簫深呼吸勉強打起精神趕去探看情況,樓淺寒也跟在後面,經前堂走過溫墨情身邊時微微遲疑,寬大手掌在師弟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節哀。報仇的事,我來。”
聚在王府外喧鬧的是一群平民百姓,所有人都哭紅了眼,臉上帶著悲慼與憤怒交雜的表情,見王府有人出來便緊緊圍上前,你一言我一語,怒意沖天。
“是那妖女害死了王爺!殺了她,為王爺報仇!”
“王爺是我們的恩人,是我們的再生父母,為什麼不讓我們見王爺最後一面給他送行?!”
“王爺死得冤枉,他對那賤人當女兒似的看待,可那賤人卻殺了王爺,這是作孽啊”
聲聲句句,哭哭啼啼,皆是對定遠王去世的悲慟,以及對言離憂的怨恨討伐。
碧簫頭痛欲裂:“你們聽我說,父王的死還沒有查清楚,離憂失蹤並不代表她就是殺人兇手。請鄉親們給我些時間好嗎?我一定會查清父王的死因,絕不縱容姑息真正的兇手!”
“還查什麼查!事情不是明擺著嗎?!那賤人根本不是什麼醫官,她就是青蓮王!她是為了騙王爺的免死詔才混進王府的!”人群中有人激憤怒喊,很快便引來其他人呼應。
“妖女禍國殃民,引誘先帝亂政,又為保命殺害王爺!人人得而誅之!”
“王爺辛辛苦苦撫養世子這麼多年,到現在世子連面都不肯露嗎?為了個女人害死王爺,世子還想執迷不悟下去?忘恩負義,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罵聲斥責越來越難聽,不僅言離憂,漸漸就連溫墨情也成了被攻擊物件,甚至有百姓試圖推開碧簫闖進王府,一時間狀況混亂無以復加。
讓混亂局面暫息的是一股陰冷而不容靠近的氣息。樓淺寒並沒有做什麼,只是單純往門前一站,冷冷掃視群情激昂的百姓,仿若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便讓鬧事者們噤若寒蟬。
“王爺下葬前,誰敢來驚擾一句,我就讓他陪葬。”
平平淡淡一句,總算把這日的混亂局面終結。
碧簫累得不行,連哄帶勸送走聚來鬧事的百姓後又要招待登門致喪的客人,根本沒有時間顧及樓淺寒。好在樓淺寒是個沉穩安定的人,碧簫忙著,他便默默回到前堂,雖未披麻戴孝,卻也如溫墨情一般跪在棺槨靈位前,一張一張燒著刺人眼目的黃紙。
脾氣古怪的秋逝水是君子樓樓主,而慈祥和藹、對所有晚輩都關愛有加的定遠王,儼然是那些背井離鄉到君子樓中學藝子弟的父親。
“許你傷心幾日,王爺下葬後,立刻給我恢復過來找出兇手。”最後一張黃紙丟進火盆,樓淺寒語氣平淡低道,而後起身離去。
※※※
通往帝都的偏僻山路上,寬敞馬車裡三人同坐,掀起簾帳吹來的風令純白身影眉頭微皺,嘭地關上車窗。
“定遠郡的風都帶著一股噁心味道。”
“再有半個時辰就出定遠郡了,連大人想去別處轉轉散散心,還是直接回帝都?”趙公公小心翼翼陪著笑問道。
連嵩向後仰靠閉目養神:“回帝都,去看看太子殿下折騰出什麼成果了。”稍作沉吟,連嵩忽而露出諷刺笑容:“言離憂不在頗有些可惜,但太子妃也是個不錯的棋子,打發無聊時間正合適,我倒有些不捨得把她交給太子了。”
一聲驚惶低吟,坐在對面的絹妃渾身戰慄,緊緊抱著身子縮成一團。
連嵩睜眼淡淡一瞥,冷冷哼笑:“怎麼,怕我像對你一樣對待太子妃?放心好了,我只喜歡看女人驚恐害怕的表情。太子妃遠比你這種窩囊女人強韌,就算把她吃掉也沒什麼感覺。說起來我更喜歡看她自以為是拼命掙扎反抗的舉動,很有趣,像是玩弄螻蟻一樣有趣,等到他們滿懷希望以為能翻身時再狠狠摁下去——拼盡一切想要逃離,死時卻連慘叫都聽不到,就這麼帶著絕望表情煙消雲散,是不是很好玩?”
連嵩笑得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