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一直在這兒。此時想來,竟是大有深意。
我興高采烈灑種澆水,傻樂:小樣兒,可別被我猜中。
崔嬤嬤來探過我幾回,卻是行色匆匆只稍做停留,眉宇間幾絲愁悒令人不安。我問她卻不肯說,直至有一回我想起許久不見小德子,隨口提起。她驀地神色大變,我也在一瞬間聯想到,師傅說我的罪名被寬恕,向外人道的原因是陳一林為了私怨,與人合計令我迷失心智,誤傷太子。如此,此人必然是能取信於我之人,我平素交遊不廣,小德子。
我聲音都變了:“嬤嬤,小德子他?”她沉默傷痛的表情告訴了我答案,我一時怒不可遏,此計定然是八阿哥的主意,他們憑什麼能犧牲我的朋友為自己的過錯圓謊?一命救一命,我毫不領情!
我央蘭葉替我通傳訊息給十四。當晚十四就赴約而來,我橫眉怒目,一拍桌子就要發作,十四卻慢吞吞取出一張畫,企鵝,只有小德子會畫的企鵝。我立刻轉怒為喜,“他人在何處?”
十四帶著幾絲不屑:“翻臉比翻書還快!我還不知道你麼?一身匪徒義氣!人在何處你不必問,好端端活著呢!”
我顧不上和他拌嘴:“勞煩您好好照顧他!”小德子能出宮可算得上是美事一樁。
十四依然不屑:“知道,不必多言!”
我衝他直翻白眼:“瞅您那表情,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罷罷罷,都是些不講理的尊貴主兒!您慢走,恕不遠送了啊!”
十四還以白眼:“大難不死,你倒壯了膽色了,越發目中無人了,憊懶得搭理你!”一面就朝外急步走去,走沒多遠,扭頭道:“好生歇著吧!瞅你那臉色兒和眼白一般模樣,你倒不用翻白眼了,光這臉色兒就能唬住所有人,十哥可是嘮咕好幾回了,等你回了乾清宮,他給你捎好吃的!”
我笑咪咪放下眼白,“行!多謝您二位!”十四欲言又止,終是微嘆口氣,隱於夜色中。十四終於不再用那般蠱惑曖昧的眼神看我,我也終於不用因為黑眸的相似而閃避。這一場所謂的禍端,竟然成就良多。人生很奇妙,失之桑榆,收之東隅,常常是它的寫照。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來得早。不過二月初,連著幾日春陽和煦,迎春花、玉蘭花羞答答的花苞已然互相簇擁著,迎風欲綻。那種不知名的植物,業已小荷微露尖尖角,破土而出的嫩葉圓圓的,碧綠盈亮,果然是它們。我笑嘆,能不能靈犀少一些,如此,驚喜會多一些?然而靈犀相通是一件可遇而不求的事,比驚喜要奢侈得多,我“寧奢勿簡”。
身體康復得很快,臉色恢復自然紅潤,太醫確認無礙後,我遷回乾清宮。按制去給康熙爺叩頭謝恩,見他神色柔緩,狂蹦亂跳的心稍稍平定。
康熙爺開門見山:“四阿哥向朕求旨,意欲娶你為側福晉。朕卻記得對你“不指婚”的承諾,是以此事需看你自己的心意。”
我微微福身:“回皇上,采薇仍然是那句話,只想出宮與家人生活,不嫁人。”
我以為會在他臉上看到滿意的表情,卻見他微皺眉心:“告訴朕真實的原因!”
我略微思索片刻,決定如此作答:“回皇上,您心中所顧慮的亦是采薇心中的顧慮。”十三的確是其中一個原因,我沒有說謊。
康熙爺微微頷首:“四阿哥沒有對朕撒謊,朕也沒有看錯你,你是識大體的好孩子。然而,此次朕願意放下心中顧慮,玉成其事,你可以不必多慮!”
我此前打了許多腹稿預備應對康熙爺,對他的“玉成”卻始料不及。一時愣怔不已,康熙爺注視著我,神色和藹:“四阿哥與朕談了許多,他告訴朕心屬意於你,單憑此點並不能說服朕。然而他有一句話卻令朕心生感慨,他說人當“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朕是皇帝,天下百姓,是朕的子民。朕想到你在朕身邊多年,雖時有小錯,然大事上你一向明白懂理,行事為人頗合朕意,朕其實頗賞識你這丫頭,朕願意成全你的幸福。雖然此前你與祥兒然而姻緣一事,一個緣字至為重要,既失之交臂,不可強求。朕瞭解你的品性,知道你“止於禮”,所以仍然願意給你機會擇定自己的終生。”
我隨侍康熙爺身邊已有六年光景,他從不曾對我說過諸如此類“掏心窩子”的話,我也從未奢望他能如此體恤我。這個“恩典”令我怦然心動,我必須承認,“怦”得很熱烈,心動久久不能平定。然而,我想到德妃、四福晉、李氏這些女人,我不認為會被她們欺負到,我知道未來的歷史走向,比她們佔有先機。我甚至可以對她們忽略不計,然而我清楚地知道,若想與她們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