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戰的聲音微微顫抖,弦想要抱她在懷裡,可是既然她關了燈,就假裝不知道罷。
“其實只是想要告訴他,我們是和他在一起的,可是他卻用那麼純粹的笑容殘忍地把我們的話堵回去了呢。然而弦,應該表達過這樣的意思了罷。我想你應該知道得更早一些罷——關於尚澤的痛苦。”
“嗯。”
“那麼,是什麼時候呢?”
還在讀高一的時候罷。那次在籃球場上打球,有個男生很白痴地把球丟到了圍牆外面,是弦翻過圍牆把球取回去的,但放學的時候發現校園卡不見了,想必是掉在了圍牆外,於是又翻了一遍。那時天色已經暗淡了,翻過去時看到一明一滅的火光,就猜到是犯煙癮的學生,只是找到那人身邊時,抬頭,驚訝地發現,那居然是尚澤。司空弦憤怒地一把奪過尚澤手裡的煙狠狠地丟在地上,尚澤似乎一直都沒有去看那人是誰,直到他奪走了自己手中的煙,才憤然地舉起拳頭揮過去。
弦是愣了一下的。尚澤絲毫不會功夫,居然那樣迅速地揮起了拳頭,彷彿是潛意識的行為。
——為了一支菸嗎?
在弦將尚澤的拳抓在手裡鉗制住他的時候,尚澤才看清對面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暮色掩蓋不來他臉上的羞愧,尚澤扭過頭去。說:“你打我罷。”
原本就要問出口的“多長時間了”被尚澤這一句話給憋了回去,弦憤怒地舉起拳,尚澤只是閉緊眼。
弦沒有打下去。那雙拳頭曾經為了眼前的人而向混混們揮去,難道還會反過來打自己保護的人嗎?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尚澤轉過頭去,看見弦站在那裡,滿眼的無奈和疼惜。
“不要告訴別人哥。”尚澤一向只叫他弦,就像他們只叫青戰名字一樣。
“不會的。”就算他不說弦也不會說的。弦讓尚澤和他一起回去,尚澤卻拉住了弦的衣袖——渡晟中學實驗班的制服,把實驗班學生和其他人,也是把弦和尚澤劃分到不同級別中去的、尚澤一直很討厭的制服。
“像個男人。”弦的話尚未落音,尚澤就抓著弦的胳膊哭了。
傷心得像個在森林裡迷了路的小小的孩子。
“尚澤都沒在我面前哭過。”青戰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感情。關了燈就很難準確地把握她的情緒了。
“男生怎麼會在女生面前哭呢。”弦只是說如此。——尚澤也喜歡青戰啊。只是既然已經決定了讓那些事永遠沉默,怎麼能讓她知道呢?
“可是半夏說,男生在女生面前哭的話,那個女生就會覺得很有安全感呢
青戰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真是一動感情就會累呢,高興也好,悲傷也好,憤怒也好,思念也好,不論是任何情緒都不能太強烈了,否則就會累。這麼多年了,一直如此。
弦輕輕喚了一聲青戰,沒有反應。是睡了。弦便寵溺地微笑著,抱起她來。
放她在她自己的床上,蓋好被子,青戰卻轉身拉住弦的胳膊,抱在懷裡睡得香甜。——從小就不枕枕頭,卻把枕頭抱在懷裡,跟弦一起睡時就抱著弦的胳膊,真是小孩啊。弦將被她拋棄在背後的枕頭拿過來塞進她懷裡替下自己的胳膊,又替她把被子重新掖好。起身,卻看到了枕頭拿開後露出來的匕首。
匕首。
無論怎樣都沒有安全感嗎?
弦在青戰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關燈,輕輕把門掩上。
弦躺在床上,手中的匕首冰涼。
“你是喜歡青戰的罷。”半夏上樓前說的那句話讓夏步輾轉反側。幽暗中女生宿舍樓裡透出的燈光被半夏揹負在身後,看那認真的,看似平靜而掩不住傷痛的面孔——浮起微笑。夏步想到半夏的笑便覺得心痛。
“不不是的。”自己回答得卻是那麼不確定。
——事實上,在遇見半夏之前,一直都以為是喜歡青戰的。但在半夏出現之後,他才體會到另外一種感情,甜蜜的,幸福的,憂傷疼痛的。完全不同於對青戰的感情。
情緒很亂。像是亂糟糟的線球,結滿了疙瘩,有誰試圖去解,解不開,只弄得更亂,煩了,拿剪子亂剪了一通,又剪出許多碎的,短的線頭來,然而更是糾纏不清了。
夏步拿起床邊那杯冷掉的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涼一下子注入體內。
喜歡青戰嗎?——其實是喜歡的,從小就喜歡,包括高三鬧矛盾的那段時間(真是痛苦的時間,明明是喜歡的,卻因為傷心而假裝討厭,還違背自己的心意做連自己都討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