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蘇落的計劃,救下鄭氏之後,不為她報答自己,只希望她能說出卓文的身世,證實卓文和穀梁鴻並非父子,如此,穀梁鴻才能卸下心裡的重負,撇清扒灰之名聲,這是蘇落長久以來的心願。
雪壓枯枝,天連陰霾,穀梁鴻和楊二郎已經到了祁連山,距離墨宗駐地還有十幾里路時,夜幕降臨,無月無星,唯聽落雪簌簌,山路崎嶇難行,馬蹄噠噠打滑,他們兩個不得不下馬慢行。
“爺,祁連山有兇獸嗎?”楊二郎突然如此問。
穀梁鴻笑笑:“你幾時變得膽子如此之小。”
楊二郎繼續側耳用心的聽,無風,空氣中瀰漫著涼絲絲的氣息,還有松柏混合著冬令花的清新,偶爾夜鳥撲稜稜離枝,間或小獸躥騰而過,他口中噝了聲,左顧右盼道:“爺誤會,我不是怕兇獸,我是覺得有人跟蹤咱們。”
穀梁鴻把韁繩搭在馬背上,提了提腰間玉帶,緊了緊手腕處的護革,道:“你也誤會,我說你怕的也不是兇獸,而是人。”
話音剛落,耳聽衣衫掠起之聲,依稀夜色裡,四面八方湧來襲擊者,把他和楊二郎團團圍住,統一的動作,相同的姿勢,一看就知道來者是什麼路子。
楊二郎用刀,穀梁鴻使劍,待那些襲擊者逼近,穀梁鴻右手往肩頭一送,嘡啷!寶劍已經在手。問:“是錦衣衛還是東廠?是受皇上差遣還是受墨子虛攛掇?”
對方答:“抓捕你的任務一直都是我們錦衣衛的,無需東廠插手,皇上聽墨宗主稟報,說安國公你和當年的一樁案子有關。”
墨子虛稟報?穀梁鴻再問:“是建文帝之事吧?”
對方反問:“你承認了?”
墨子虛斤斤計較的,無非就是蘇落母親之事,所以他稟報給朱棣的事情當然圍繞著這些,是以穀梁鴻才如此猜度,凜然道:“不是承認,是好奇,當年我是皇上的將軍。也率兵攻入金陵,皇上何故相信墨子虛的那種當真是子虛烏有的話,說我與建文帝失蹤有關。倘若是我放走的建文帝,我也應該同時失蹤才是,何必還留在大明,經受這多少年來爾等的滋擾。”
對方道:“這個不歸在下等人管,我們只要奉命行事就可以了。所以,安國公是老老實實的隨我們回去見皇上,還是必須要拼殺一場呢,聽聞你中毒差點沒了命,你現在應該是身體還沒有恢復,還是不要搏命的好。皇上只想問問你那個人的下落,不會為難你。”
那個人,當然是指建文帝。對他如何稱呼大家都為難,朱棣不承認朱允炆的帝位,而他畢竟是皇室之人,大家也不好開口直呼其名,唯有統統以“那個人”來代替。反正都是心神領會。
楊二郎信以為真,畢竟穀梁鴻才從西域回來。他真怕穀梁鴻身體還沒有復原,握著刀看著面前的錦衣衛,倒退靠近穀梁鴻悄聲道:“爺,等下我自己來對付他們,你趕緊往墨宗跑,墨飛白憑著夫人也不會不出手救您。”
穀梁鴻聽後哈哈大笑,手腕輕抬,綰了個漂亮的劍花,道:“可是,神醫公孫渡卻告訴我,說我僵死了幾個月,血脈筋骨憋了幾個月,一旦病癒,比之以前更兇猛呢。”
他口中說著,人就射了出去,手中寶劍劃過黑夜,如天河瀉落,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傷口,至少五六個錦衣衛踉蹌後退,捂著腹部,用手中的繡春刀杵在地上支撐身體,完全沒有想到穀梁鴻功力非但沒減弱,正像他說的,反而更凌厲。
先下手為強,穀梁鴻這一招敲山震虎果然見效,剩下的錦衣衛猶猶豫豫,衝上後也是小心謹慎,穀梁鴻連神識功都不屑用,更不讓楊二郎出手,那可真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片刻殺退錦衣衛,撣了撣頭上的落雪,對楊二郎道:“走吧,若非著急見安兒,我早知道錦衣衛跟蹤,就應該早把他們殺退。”
兩個人頂著大雪繼續前行,十幾里路不久即到,而此時已經是子夜時分,墨飛白聽到稟報,急忙穿戴整齊出來相見,在客廳裡彼此寒暄落座,穀梁鴻開口就是:“安兒呢?”
墨飛白道:“放心,正在睡覺。”
穀梁鴻坐臥不安的樣子,難為情道:“還是先抱給我。”他怕墨飛白懷疑自己對他保護安兒缺乏信任,只是思念兒子情切,迫切想見到。
墨飛白點點頭,讓他稍等,自己回房抱來還在酣睡的安兒,穀梁鴻疾步迎上,看看趴在墨飛白肩膀上熟睡的兒子,看他比之前長了很多,差點淚奔,無比的自責和內疚,蘇落和安兒,都因為自己遭受了諸多磨難,他抱過兒子輕聲喚了句:“安兒。”
小娃吧嗒吧嗒嘴巴,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