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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二樓尤美賢的房門半掩著,溫廣海嫌她老,又沒花樣,五六年不進她房間。其實她十七歲生溫妍,今年也才三十九,正是風韻猶存的時候。只是從早到晚唱自己命苦,聽得人雙耳滴油,鼓膜生繭,反反覆覆無非是小時候家裡窮,好不容易靠運氣——其實全是靠她自己本事,攀上船王溫廣海,又被沒名沒分養在外面,頭一胎生仔差點死在病床上,耗了半條命生下來卻是個女兒,這一下三五年懷不上,等懷上龍鳳胎,喜得開一百桌大宴賓客,到頭來空歡喜,男仔是男仔,只可惜是個白痴,倒是小女兒精得像狐狸,只是帶衰,克母克父克兄弟家人,一出生溫廣海就被人坑掉家產,從此她就沒有好命過。

這一時又興致高昂地對著鏡子描眉畫眼,不過越看越氣悶,漂亮又有什麼用,女人上了年紀就和恒指一樣,一天天向下滑,等著跌價。隨便是誰都敢對你那張塗滿脂粉的臉吐一口唾沫,不屑地罵一句黃臉婆。

無名火上竄,抬手把粉底往外扔,誰知砸到路過的溫玉,聽她哎呀一聲,捂著額頭髮愁,尤美賢便高聲笑起來,樂不可支,似乎一整月憋屈就等這一刻開懷。

尤美賢站起身,一手叉著腰,扭著身體盪到門邊,陰陽怪氣,斜眼看她,“哎喲,真不好意思,一抬手居然砸到我們家七小姐,來來來,讓媽咪看看,這麼漂亮的小臉蛋砸破相了沒有?”

發了狠,一把掀開她遮擋著傷口的手,一隻手掐著她下頜迫使她抬頭。

沒有錯,就是這張年輕漂亮的臉,就是這個精乖早熟的掃帚星,不但吸走了她的青春,阻礙了她的富貴前程,還害得福仔好好一根獨苗變成整個溫家的笑柄。

她那麼恨,恨到壓根咬碎也忍不得,恨不得徒手掐死她。

沒錯,掐死了她,掐死了溫玉這個妖精,一切都風生水起,她死了,福仔轉眼就變正常人,溫家下一刻就拿回被騙走的家財。

好了好了,尤美賢終於找到一切痛苦的根源、癥結,塗得猩紅的指頭蛇一樣爬上溫玉纖細的脖頸,只要合攏手,稍稍用力,這個命中帶衰的小婊*子就再也害不到她,還等什麼呢

溫玉看著她的眼,淡淡道:“已經九點半,你再不換衣服,必然趕不上今早去南山島最後一班船,阿叔脾氣壞,最不喜歡等人,半個月才見一次,你要珍惜時間呀三太。”

一句話說得尤美賢全身發冷,想問她怎麼知道,費了半天力氣才斷斷續續說出幾個你字。

又哭,溫玉皺眉,厭煩得很,揮開脖子上那雙枯瘦的手,壓低了聲音說:“三太,我勸你開心完回家收一收笑容,二太最精,早看出有鬼。”

隨即笑開了,清清脆脆聲線說:“媽咪,橘紅色最顯氣色,你用那隻口紅吧。同周太太打牌不必客氣,要大殺四方贏到夠本才回。”

尤美賢臉上肌肉僵得可怕,怎麼努力也擠不出一絲笑,轉頭看二太早起下樓來,冷冷看她們母女一眼,滿是嘲諷。

溫玉的眼裡,對她,也一樣是看不起,“三太自己小心,早去早回。”她便下樓去找阿珊要急救箱,處理額角擦破皮的傷口。

這一棟舊樓,陰森森如同一座冰窟。

再見週六,收音機裡反覆播報來自天文臺的強風訊號,熱帶氣旋“帕裡”距本埠西北偏西約一百九十公里,預計向東移動時速為九十公里,明日下午三時接近本港,屆時請市民儘量減少外出做好防風準備。

天邊烏雲一層疊著一層,低氣壓,行人腳步匆匆。風吹起路上破破爛爛一隻塑膠袋,也吹起長長短短色彩斑斕的裙,掀開來令路旁賣魚蛋禿頭男眼凸心跳,一個接一個看女學生女白領白花花大腿小腿,赤橙黃綠青藍紫三角平角蕾絲條紋各色底褲,即時上演限制片,魚蛋煮到發福爆肚也不管。

一座不夜城,九點正預熱著凌晨狂歡。

情侶手拉手閒逛,找一間電影院接吻撫摸,盡心盡情;三五老友相約,穿梭過一條條熱鬧街市,為找一件合心意的裙。

忽而警車開道,呼啦啦悶頭衝過來,遭市民白眼,這清涼好時段也來大陣仗抓賊,真是煩。

溫玉一手拎著書包,另一隻手還要壓住裙邊,以免被海風吹得走光,行進間十分艱難。

自然,賣魚蛋的鹹溼佬不中意她,長得漂亮有什麼用,不肯造福人類,分一點善意給路人。

警察荷槍實彈衝進逼仄暗巷,各個路口亦分派人駐守,不時檢視可疑人物,不知要抓的又是什麼轟動全市的疑犯。

溫玉經過一間咖啡屋,被玻璃櫥窗內穿著時髦的泰迪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