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對齊曦炎一禮,“此乃沈致所出,奴才都是從他那兒聽來的,這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吳逸聞言,不由撐掌大讚:“好一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淺呆了呆,這才想起彼時還沒這麼句話。
她是為沈致著想,可沈致乃謙謙君子,又素心高氣傲,自不肯靠她上位。他淡然一笑,道:“實不相瞞,這不是小人提出,乃是李淺幼時所論,說與小人得知,後經由小人揣摩體會,現將所論之言書寫成冊,呈上於殿下。”他這話說得大氣無比,不貪戀虛名,不矯情事實,倒讓人生出幾分欽佩。
齊曦炎含笑接過那本冊子,卻並沒看一眼,而是雙手奉到吳逸面前。
“請吳大儒指教。”
吳逸也不推辭,伸手接過翻了起來,一面看一面點頭,“有理有據,有張有序,言前人所未言,倒是個有才學的。”
沈致聞聽大喜,能得吳逸品評一字足以終身受用了。
吳逸看罷多時,終於合上冊子,長吁一聲道:“只是其中利弊得失還應再斟酌一下,具體實施也要思之再三,畢竟是行前人所未行之事,其中難度可想而知。”
齊曦炎三人齊聲應喏,“吳大儒所言甚是。”
吳逸一轉眼,見李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和聲問道:“不知這位李淺小弟有何高見?”
“沒有。”李淺答得乾脆。高見?那是對高人說的,她就是矮人一個,滿屋人就數她最矮。
“那剛才小弟在想什麼?”
她在想一會兒給他們上什麼茶,弄什麼點心,可這能說嗎?說出來只會遭人鄙視。若別人鄙視她也就算了,可當著沈致這個青梅竹馬,付言明這個絕世美男的面,怎麼也得顧全兩分面子吧。
於是,她清了清喉嚨,開始發表意見。
高見是沒有啦,但記憶裡的東西卻很多,記得以前她曾經看過一篇《淺論明代入監讀書和開科取士的得失》的文章,這會兒倒可以拿出來顯擺顯擺了。
“人才的培養和選拔大略有四種方法,即:國學、科舉、薦舉、詮選。其中以科舉和國學為主要途徑。“科舉”是進入仕途的基本道路,“國學”則是人才儲備和培養的場所,設科考試選拔官吏可以分科開考,也可單設秀才、明法、明書、明算等科。
能記住的簡單說上幾句,不能記住的,憑理解隨便編上一編,她也沒想多說,可越說越來勁,一時思潮迭湧,噼裡啪啦竟說了個把時辰,把所有利弊得失都剖析了一遍,具體制度如何制定也仿照唐宋講了個大概。其實王朝科舉最完善的是明朝,可李淺實在不喜歡“八股文”,就只好往前推了幾百年。
說到後來,吐沫都耗盡了,喉中一陣乾渴,便轉回頭開始找茶杯,找了一圈沒找著,再回身竟見吳逸親手捧著一杯茶立在她眼前。
她嚇一跳,左顧右盼,齊曦炎和沈致都聽得眼神晶亮,而付言明乾脆搬了書案鋪上宣紙,在那兒一筆筆記起來。
“李公,請飲茶。”吳逸高舉茶杯,姿態謙卑。
剛才還李小弟,這會兒都變“李公”,李淺倒覺得自己應該加一個字,“李公公”,才合乎事實。
吳大儒敬的茶,她哪敢喝。又思及自己胡言亂語圖惹事端,便撲通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小的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亂語,汙了聖人耳目,還請諸位大人勿怪。”
剛才她那番話多數有理,少數卻有大逆不道之嫌,只不過自己說得順嘴了,竹筒倒豆子全倒出來,這會兒激情沒了,剩下的只有膽戰心驚。
吳逸卻哈哈一笑,讚道:“敢說敢言,不失男兒本色,把老夫多年來憋在心裡的話都說了,真是痛快,痛快之極。”
李淺忙道:“小的不敢。”
開玩笑,有些話他能說,她卻不能說,一個黃門卻言鴻鵠之志,真嫌自己死的太慢。
吳逸對她似乎欣賞之極,言語中多有讚歎,“你年紀雖小卻奈何不驕不躁,假以時日當成大器。”
李淺嘴上虛應,偷眼去看齊曦炎,見他面容淡然,也看不出是喜是怒,不由心裡更是忐忑。
她活了兩世,對於上位者的心態很是瞭解,像吳逸這種人臭脾氣臭文人一個,一輩子只能做閒人散人,若入朝為官早晚被滅滿門。他可以妄儀朝政,說帝王是非,無非就是因為無官一身輕,而當朝對言論限制不多,才沒釀成大禍。可是她這樣伺候皇家的奴才,卻不能表現的太過驚才絕豔,否則容易遭世人所忌。
只可惜她雖明白這些道理,卻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