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眉山遇見過你們一次,你裹著狐裘,只露出一雙眼睛,我那是並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聽你叫他‘曜哥哥’,他待你很好”
我想起了那一日在太子府,灩兒告訴我,“三殿下是真的待你好”。
同樣的話,疏影也曾對我說過,她說,小姐,你要原諒三殿下,像從前一樣,像在漠北的時候,只有這樣,你才能幸福。
幸福,那樣遠,又那麼近,曾經,我離它,不過咫尺。
“你十三歲那年,前朝皇帝將你指婚給了他,那場大婚轟動了天下,不僅因為空前的排場與奢華,還因為,那場宮變。”
灩兒曾經告訴過我,慕容家已經垮了,可是我們還活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考慮。
可是,我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在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之後,依舊心無芥蒂的,留在他身邊,就當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如果說,慕容家的事情,我還能夠用灩兒的話來說服自己,畢竟,那一場謀反,並不是子虛烏有,畢竟,他們曾經,也是想要置他於死地的,甚至不惜透過我的手。
可是,對於寧羽傾的身份,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真的就這樣自欺欺人的當作,自己只是做了一場荒誕而離奇的夢,不再去想,是他毀了我的家,也不再去想,他曾經逼我跳下萬丈深崖。
我只要去想,漠北那間寒冷而黑暗的密室裡,他挾光明與溫暖來到我面前;我只要去想,歸墨閣的那場大火中,他將我緊緊擁在懷裡,還有,還有我們共有的孩子,這樣就足夠了,是不是?
人總是這樣,知道怎樣的選擇才是最好的,可是卻往往過不了,自己的心這一關。
“傾兒,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問我這些,只是當年那場宮變,世人傳說的並不一定是事實,更何況,當日的南承曜身為質子,遠在上京,在那次事件中,他究竟知不知情,又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
蘇修緬靜靜看著我,良久,才再開口:“如果你想要理清自己的心,等他從齊越回來,就去問他,讓他親口告訴你真相,到了那時,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會幫你達成。”
“公子,藥好了。”漓陌將剛煨好的藥端了過來。
蘇修緬接過,用勺試了試冷熱和藥色,然後遞給了我:“趁熱喝吧。”
我依言服下,而漓陌的聲音重又輕輕響起:“公子,是時候練針了,漓陌陪你到靜室閉關吧。”
因為放心不下我,這段時間以來蘇修緬和漓陌一直留在三王府中,從前在邪醫谷的時候,蘇修緬總是每隔一段時間便到藏風樓閉關,所以當漓陌不客氣的提了之後,南承曜自然很快吩咐泰安備下靜室,並派人在四周守衛,以做蘇修緬閉關之用。
我連忙道:“你們去吧,我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你不用天天陪著我的。我記得從前你都是隔幾個月才需要閉關一次,然後每次時間都不短,現在是不是因為我,每次都只閉關幾個時辰就急著出來,所以才要每天都去的?”
蘇修緬靜靜看我,沒說什麼,倒是漓陌冷冷道:“王妃不用自作多情了,是我的‘畫鬢如霜’總欠火候,公子才不得不每日提點我一二罷了。”
我有些微窘,只能笑著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若是不困,可以出去散散步,對孩子有好處的。”蘇修淡淡出言為我解困,說完,方才起身,行至門邊,又頓下腳步,回頭看著我開口道:“傾兒,你也該好好想想,如果南承曜回來以後,證實了齊越的新駙馬就是慕容瀲,你該怎麼辦。我不認為,慕容瀲只是單純的想要當這個駙馬。”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一沉。
想起了那一日,南承曜離開時的情景。
其實自太子府回來以後,他依舊是每日都來荷風軒陪我,我雖然沒有辦法全然的接受他,但看著他眼底的青色,太多的話與抗拒似乎都說不出來了。
他也並不過多的糾纏我,只是靜靜的陪在一旁,看我喝藥,看我彈琴,聽蘇修緬說腹中的孩子情況如何。
有的時候,甚至一整天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這麼靜靜的相對。
那一天他將要替代病重的聖上,赴齊越參加齊越國君獨生愛女天戀公主的大婚,齊越雖與南朝歷來暗中敵對,但畢竟沒有正式交戰,表面上的外交功夫,總是要做的。
他告訴我他要走的時候,我並沒有說什麼,依舊低垂眼睫撥動秦箏,只是指尖,卻微微劃破一個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