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段偏僻,周圍環境衰敗蕭索,房子簡陋不堪,但凡家境好一點的人,都不會住在這兒。
斐煙在巷子口停下來,叫黃包車伕在原地等著,便往裡走。
巷子很窄,因為這幾天傍晚都有下雨,路有些泥濘,偏偏一盞路燈也沒有,雖然兩旁住戶點著煤油燈能透出些許昏黃的光亮,卻不足以照清楚腳下。斐煙深一步淺一步往前走,不一會,便感覺高跟鞋鞋跟上沾滿了爛泥,黏黏的,步子也跟著沉重起來。
她最終在一間小屋舍前停下來,面前是一扇破舊的門,斐煙抬手,叩響門扉。
“吱呀!~”一聲,門開了,柳兒看清門外站的是斐煙,面露驚喜,復又變得躊躇恍然。
“小姐,你來了!”
斐煙點點頭,踩著高跟鞋往屋裡走去。
屋子裡的擺設亦十分簡陋,連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桌上的那盞煤油燈往外冒出些許泛黑的煙霧,四周殘舊的情景,叫斐煙心中苦澀莫名。
挑開布簾,裡間的床榻上,一位神色枯槁的中年婦人躺在那兒,婦人很瘦,露在外面的手腕,幾乎可以用皮包骨來形容,她無精打采,眸光渙散,意識彷彿是遊離在身體之外的。
然而與之極其不符的是,她身上穿著的竟是一件質地上乘的旗袍,精緻的裁剪,昂貴的絲綢料子,針腳講究的紋飾,富貴而又雍容,等閒的人家不可能穿得起!
斐煙看著婦人的臉,一時間百感交集,喉頭正欲湧上哽咽,卻見床頭橫擺著一杆煙槍,旁邊還有散落的黑色的膏狀細漬,漆黑的眼頓時一凝,霎時浮上憤怒的猩紅!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抽了嗎?那這是什麼!?”斐煙痛恨地衝床上的婦人吼著,激動下將那煙槍擲在地上,用腳狠狠去踩。
“我叫你抽,叫你抽!”
“斐煙不要!”
原本虛弱無力的黎玉茹見斐煙要踩段那煙槍,竟然垂死掙扎地自榻上衝下來,搶過煙槍,死死抱在懷裡。
“沒有它我會死,求你別毀了它!求你”黎玉茹跪在那裡,渙散的瞳孔裡,晃動著晶瑩的眼淚。
“你拿過來!”
斐煙眼底的火焰竄得更高,將黎玉茹一把推開,再次奪過煙槍,她發誓,這次,她一定要摧毀它,讓它屍骨無存!
她恨這東西,更恨眼前這個只知道依賴煙土,迷失心智,試圖逃避一切的人!
她討厭眼淚,厭惡世上一切弱者,因為他們讓她覺得悲哀!
“小姐,小姐!”
柳兒在外面聽到兩人的爭執聲,連忙衝進來,跪在斐煙面前,哭泣著哀求她,“小姐,你就讓夫人抽吧,大夫說了,夫人只有抽這個,才能減輕病痛!”
斐煙怒喝:“狗屁的大夫,簡直放屁!”
柳兒一怔,見斐煙轉身要走,拽住她旗袍的邊角,“小姐,你救救夫人,我們沒錢看病,更沒錢去買菸土了。”
斐煙別過頭,指著攤在地上的黎玉茹,眸底神色冷澈冰寒,若仔細聽,她憤慨的嗓音裡竟夾著難言的寥落,“為了她,我去做歌女,賺的錢負責給她看病!她有病我願意給她治,但不代表我會把錢砸在煙土上面,我不是她的搖錢樹,要買土,叫她自己想辦法!”
斐煙狠狠砸上門!
天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棉線般的雨絲落在身上臉上,斐煙心頭涼意一片。
她不喜歡這裡,每次來她都不開心,就好像此刻,她感覺胸口處像有無數只螞蟻正在一齊啃咬著,那感覺,比拿刀凌遲她還難受。
心情沉重得幾乎快要窒息,斐煙快步往巷子外走,快要走到巷口的時候,腳下猛然一陷,再抬腳時,她的身體朝左邊栽了栽。
斐煙好不容易穩住,又試著動了動左腳,發現高跟鞋鞋跟斷了。
黃包車車伕拉著斐煙在雨裡奔跑,夜色無光,似無邊的海,斐煙疲憊地閉上眼睛。
今天她真的很累。
傅亦辰站在胭脂衚衕外等斐煙,他靠在車身上,雖有侍衛在旁邊撐著傘,細雨染過的褲腿仍有了溼意,微涼的觸覺浸潤至心頭,他卻渾然不在乎。
天下雨後,他探向前方的視線不覺間多了幾分擔慮。他來的時候已經派人上樓看過,她離開夜上海後並沒有回住處,大晚上的,她會不會出意外?
周紀闌從未見傅亦辰對哪個女人如此上心,他看他眸色灰霾暗沉,忍不住道:“三少,要不你進車裡等吧?”
傅亦辰搖搖頭,從褲兜裡掏出煙盒來,周紀闌為他點了火,他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