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撲咚咚跪下去的樣子。木蘭扶著趙嫣容就這樣慢慢經過她們的身邊,一個字兒也沒說。
那幾個年輕的宮女一個個屏住了呼吸,將頭壓在胸前,生怕皇后會停在她們面前。
直到走得遠了,她們才悄悄抬起頭,不約而同喘了一口氣,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軟成了麵條,半分力氣也找不回來了。
走在她們後頭的白露回頭看了一眼,而後低聲說:“木蘭姐姐您用不著說了,她們都嚇哭了呢。”
木蘭一回頭,正見著幾個人互相扶著,腿軟腰軟地站起來,見木蘭回頭看她們,身子一僵,手一鬆,又跪在了原處。
“真是”木蘭搖了搖頭,也沒了要去訓斥的心思。
“嚇哭了,這回真哭了。”白露拿手肘碰了碰木蘭的腰,對她笑了起來。
“就這點鼠膽。”木蘭白了她一眼,“你去看看都是哪裡伺候的,就沒個管事嬤嬤看著?一個個青天白日下就湊一堆說嘴兒。”
“不說說嘴兒,你讓她們都當劇了嘴的葫蘆窩院子裡發黴?”趙嫣容在掃得乾乾淨淨的石凳子上坐下,白露忙叫起來。
“娘娘,這凳兒太涼了,奴婢帶了小墊子的”
“不用,涼涼好,涼涼能讓腦子清醒些。”趙嫣容將白露手上的錦繡萬福連枝紋小墊子推了回去。
“您身子剛好,怎麼能受寒氣?”木蘭將墊子接過去,硬是給墊上了才又扶著她坐下去,“這身子骨是您的,吃苦遭罪都是您。求您不為了奴婢們也要想著自己個兒。夫人可還在殿裡,您願意讓她擔驚受怕的?”
雖然裴氏擔驚受怕她也並不是十分在意,但一想到裴氏那嬌嬌怯怯總愛落淚的毛病,趙嫣容就有些頭疼。
她最見不得女人沒事幹就掉金豆子,還是為了個心思不在她身上的男人。
原來的那個趙嫣容一心向著親爹說話,打從心底看不起她這個姨母兼繼母,跟她疏遠,與她冷淡。可她不是那個心思單純容易被人忽悠的女子,只要細細地去想她在趙家時,那些人對她的態度,對她的言辭,對她行事的指點,去想她的出身,想她身上牽著的利害關係,就能明白,這些人裡,到底哪個對她是真情,哪個對她是假意。
說到底,她只是借了這個身子的外人。
旁觀者清。
裴氏嫁入趙家八年,就是為了能好好照顧姐姐的遺孤,這種高尚的情懷,趙嫣容歸結一個字:傻。
可不是傻嗎?
堂堂侯府千金,本來可以有更好更相配的婚姻,卻為了姐姐的孩子,嫁給人當了續絃。原來的姐夫當了老公,被個妾騎在頭上,還不敢回孃家告狀,白瞎了她那樣的青春美貌。
趙嫣容捲了捲袖子,對木蘭說:“去,請夫人過來。”
裴氏拿了只繡棚過來,身旁的木蘭捧著一隻盛了五色絲線和繡針的笸籮。
見過了禮,裴氏就坐在了趙嫣容的身邊,一邊做著針繡,一邊與她閒談。
趙嫣容讓人端了茶來,靠在石桌子上,看著裴氏做繡活。
槐枝上新生出小兒巴掌大的青綠嫩葉,將溫暖的陽光割成無數不規則的碎片,像一片片水晶灑在人身上,臉上。早已洗去面上鉛粉的裴氏低著頭,一針一線繡得專注。
她的容貌與趙嫣容的生母有四五分相似,美麗,但不夠氣勢,就像溫潤的美玉,不外露,不凌厲,只有握在掌心細細地品味,才能體會出裡頭的溫度。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出她依舊細嫩的肌膚,將她刻意打扮的老氣揮散了許多。
說起來,裴氏今年不過二十五歲,要是擱在現代,正是青春年少,活力飛揚的時候。裴氏這樣的相貌,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家世,若在現世,應該是被眾星捧月一樣的存在。在這裡,卻已是出嫁八年的婦人。
還要拼命藏起自己的青春美麗,讓自己變得老氣頹靡,二十五歲的姑娘,身上卻已暮氣沉沉。
裴氏頭上梳的是簡單的圓髻,拿了兩隻金蟲草頭簪子別上,只壓了兩朵海棠花赤金包銀壓鬢,十分簡單。她早上入宮時是按品大妝的,那套頭面沉重繁複,從前殿回來之後就換了妝。只是沒想到她帶的首飾會這樣簡單,怕是她那時也沒想到自己會留她在宮中住下吧。
趙嫣容眨了眨眼,對裴氏說:“母親,我記得以前見你有一隻特別漂亮的簪子,用碧璽石圍成的花兒,旁邊還有一隻白玉薄雕的蝴蝶,那翅膀還會動呢。那簪子怎麼不見你戴了?”
裴氏的手一頓,面上閃過一抹難堪和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