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存了這個疑問好久了,今日不知怎麼了,也許是大病初癒,渾身輕鬆,就想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問出來。
這次輪到江楚賢笑了,他曲起一個指頭,往我腦門上輕磕一下,道:“你呀,簡直是人精。”
額頭上被他輕輕地一觸,我的臉便不由得發起燙來。本想在昏暗夜色裡,他一定是看不到的這抹赧色,誰想江楚賢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指,半晌才道:“聽說你病了。”
我不知道該將目光往哪裡放,口裡只答:“好了大半了。”
他笑起來,低聲道:“好了就行。”
我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王爺,你覺得皇上將來真的會把瓊妃還給你嗎”
笑容一點點地從他臉上泯去。我有些後悔,恨自己不該多嘴。他對我一片關切之心,我卻提起他的一段傷心事,還是這樣的驚天秘密,全然破壞了溶溶月色下的朦朧浪漫。
江楚賢垂睫,道:“不知道,等得太久太苦,有時候我覺得,遺忘反而是種幸福。”
我心頭髮堵,默默無言。忽聽他又道:“其實,我今日入宮,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見她,還是想以此證明我對另一個人不存他想!”
想以此證明我對另一個人不存他想。
他目光淬亮,緊緊盯著我。我呼吸一窒,心怦怦跳起來,眼光躲著他,不知所措。
雖然同樣是南詔皇族,但江楚賢總有一種讓我著迷的氣質,讓我無法產生任何敵意。他如亭亭的一朵風蓮,蓮華浮在渺渺薄霧之後,若即若離,讓人摸不著,猜不透。
江朝曦和江楚賢是完全不同的男子。江朝曦如匿在叢中的一隻豹,心有城府,厚積薄發,出人意料,一擊即中,從不表露自己的真心,那雙墨眸總是幽深不見底。
我不知道為何會在此時想起江朝曦,也不知道為何會將他們兩人互相比較,一時心緒雜亂,喃喃道:“王爺,你該走了。”
江楚賢眼神一黯,道:“是,我該走了。”
我心中苦澀,有什麼話如鯁在喉,一句都說不出。江楚賢悄然起身,行至窗前,驀然猶豫了一下,又回身對我道:“你想不想離開?”
我激動得有些發顫,道:“我自然想走。”
江楚賢道:“你想走,我便幫你。”
“為什麼幫我?”
“因為讓我心存他想的人,是你!”
這句話甫一出口,清冷的月色頓時變成溶溶的一灘水,溫柔諧美。我心頭狂跳,只低聲道:“求王爺不要說了,溪雲只當王爺是知己。”
一抹失落頓時湧上了他的臉龐。江楚賢低了低頭,復又抬頭看我,苦笑道:“知己?你這麼回答,我也是早猜到了,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為什麼所有的瑰寶都是皇兄的?難道我比他哪裡差了不成?”
眼前的男子,氣質卓然,風華脫俗,無疑是我見過最風雅的人。我承認曾被吸引過,但心只是沉溺過那麼一下,便立刻捲入到步步驚心的宮闈鬥爭中去了。
我平靜下來,道:“溪雲的答案和皇上無關。”
他仰頭無聲地笑了一笑:“你這麼想出宮,還不願拿甜言蜜語來騙我,看來你是真的只當我是知己了。”
他旋即收了笑,往前走了一步,道:“那我就讓你出宮,遂了你的願。”
我訝然,喃喃道:“這樣做對王爺有什麼好處?”
他道:“你之願,就是我之願。”
“可出宮談何容易?”我搖頭苦笑。
江楚賢目光溫柔,面上浮起淡笑,如月下謫仙般超凡脫俗。他走到我身邊,慢慢地伏下身來。我頓時大為緊張,誰想他竟只是伏在我的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話。
我一邊聽,一邊慢慢握緊拳頭。
真的要背棄江朝曦,幫助江楚賢嗎?
江朝曦那雙墨眸又在我腦海中恍惚而現,有時候,那雙眼睛裡會迸發出如星子般流麗的光芒。有時候,那雙眼睛也會平靜如幽深潭水,似是誦著千年的謎。
這個念頭只飄忽了一瞬間,便被我強制壓下。
看著江楚賢越窗而出,消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我全身僵冷,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並不是我狠心背棄江朝曦,而是襄吳有難,我必須和江楚賢聯手。
我的病一天天地好起來,這期間,江朝曦一次也沒有來看我。
花廬坐在床沿上,用湯匙餵我喝藥,道:“皇上也真是的,娘娘病的時候燒得直說胡話,皇上恨得差點斬了幾個太醫,沒想到病好了,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