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詠絮宮,我就病倒了,額頭燒得滾燙,神思也恍惚遊離。花廬用浸了冰水的巾子敷在我額頭上,餵我吃了藥,守了我一夜,病情才好轉了。
熬了一夜,我才緩過氣來,望著昏淡天光,久久出神。
花廬幾乎要哭出來了:“娘娘,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掙扎著起身,道:“去蘭林宮。”
到了蘭林宮,我沉默著將那副鴛鴦戲水的絹帕還給了明瑟。這意味著什麼,我和她都再清楚不過了。
彼時,她坐在琴案前,呆呆地看著那塊絹帕,眼淚墜到蒙塵的琴尾上,綻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我垂眸道:“對不起,明瑟。”
她沒有回答,未及我回神,直直地伸出手,將我的衣領往下一拉——
脖頸下的胸口上,還有這一塊因為江朝曦的吻,而留下的蝴蝶斑形狀的印記。
我忙後退一步,側了身整理衣領,又急急地轉眸對明瑟道:“不,不是這樣的”
明瑟面無表情,沒有說話,重重地坐在琴案上,纖指翻飛,便有婉麗輕妙的琴聲逸出。
“姐姐可明白明瑟為何喜歡彈琴?”她抬眸望我,手指依舊嫻熟自如地在琴絃上撥弄。見我不應,她兀自笑道:“母后擅於琴藝,因此得寵於父皇,所以母妃將畢生所學傳授給明瑟,還為我起名為‘瑟’,寓意有朝一日,我能夠覓得心愛夫君,琴瑟和鳴。”
病還沒全好,站得久了,腿就有些發顫。我一句一句地聽她說完,連為自己辯解的力量都沒有了。
她變了很多,臉比以前更加消瘦,顴骨聳起,原本輕靈的眼睛中也添了一絲陰鬱。
“琴瑟和鳴,是個笑話,對不對?”她自嘲地笑笑,手指關節卻因用力而變得青白。
只聽一聲淒厲的鳴響,一根琴絃遽然斷裂,掃過明瑟的手背,頓時留下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痕。
“明瑟!”我驚叫著,轉身對花廬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快傳太醫!”
傷口雖不在要害上,但傷得很深,皮肉都翻了過來,血流不止。
“不必!”
明瑟冷喝一聲,止了花廬:“本宮就是用這個傷口來告誡自己——這世上除了自己,誰都不能信任!紫砂,送客!”
我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眼前一蒙,軟軟地倒了下去。
這一病,又兇險了足足三日。
我不記得今朝是何夕,偶爾清醒也只知道喝水,喝完便倒頭睡去。依稀聽到有人在我床前啜泣,有人將手指按上了我腕間寸口,還有人發了脾氣,將藥碗都砸了。
我不知道這些人都是誰,只知道身子發燙,身下如一團烈火在炙烤。腦中偶爾閃過的片段,也是明瑟既怨又悲的眼神。
她說,這世上除了自己,誰都不能信任
她也曾對我說過,明瑟叫的每一聲姐姐,都是實心實意。
原來送回絹帕的那日,她始終都沒有再喊我一聲姐姐。
按位份,喊她姐姐的人應該是我。可是,估計就連這樣的情分,都不存在了吧。
終究還是我活該。
悠悠盪盪,我醒了過來。宮室裡空無一人,只隱約聽見外廂有裙裾輕擦的聲音,還有人在睡夢中喃喃囈語,估計是守夜的宮女。
抬頭看見一輪明月,溶溶月色照亮了枕邊一角。我心頭一暖,不忍破壞這清風露白的靜寂夜晚。
手指摸向玉枕,摸索了半天,我才將那柄羊脂白玉梳取了出來。在月光的照耀下,玉梳散發出異樣的光芒。
母親曾說過,這柄玉梳承載著洛家的一個驚天秘密。這個秘密不可以洩露,否則會給洛家帶來滅頂之災。
江朝曦也曾說過,洛家有一件稀世寶物——鳳螭。傳聞說,得鳳螭者,得天下。
從字面意思上來解,鳳為聖鳥,而螭為龍子,兩者合一,龍鳳呈祥,正可以解釋——得鳳螭者,得天下。
除了這柄羊脂白玉梳,我從未聽說母親說過洛家還有其他寶物。
如果羊脂白玉梳真的是鳳螭,那麼其中或許藏著什麼蓋世寶物,襄吳就有救了。
我有些激動,趁著月光端詳那柄玉梳。心頭盤旋的那些疑問,此時都被一個大膽的想法而壓制下去了。
一抹黑影忽然從窗前飛過。
我心頭一緊,定睛看去,窗外一片茫茫月色,隔著一道半透明的蓮枝纏繞委地青紗,什麼都看不見。
我不敢馬虎,忙將玉梳藏在玉枕中,屏息靜氣地聽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