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時緊張而翻了酒杯,結果惹來了一場肆無忌憚的笑罵。
襄吳連年徵兵,軍隊裡自然也是沾染了這樣的習氣,每到一處便擾民徵用。春耕秋收,哪個時段曾讓百姓安寧過。
哥哥坐於上席,一杯一杯地應付著那些官兵們的祝酒。
我安靜地坐在角落一隅,絲竹管絃充耳不聞,仰脖喝下一杯酒。清釀性烈,入喉辛辣,燒得心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哥哥,”我低聲道,“這樣的國家,哪裡值得你為之捐軀?”
一杯接一杯,杯空杯滿,樽中再無空對月。我很快就醉眼朦朧,踉踉蹌蹌地走出宴席,挽一把青絲,憑欄望月。
再怎麼喝,再怎麼醉,心裡始終都是明鏡一般。
有一個聲音始終在我耳邊說——
江朝曦,也許,你是對的。
【第十九章】轉心念 遙夜沉如水
慶功宴上,我喝得有些薄醉,回了安排好的一處廂房,便睡去了。
秋天的夜晚有些涼,牆角的蟲聲也有些蕭索,絲絲寒意滑入脖頸,我裹緊了岑被。
屋外忽起一陣喧譁聲,遙遙地傳入耳中。往窗外看,有官兵點了火把,看樣子陣勢不小,似是來了什麼人物。
我心裡一緊,睡意全無,穿戴好整齊,開啟門便見湯青帶著幾個人往用作帥帳的廂房那邊走。
我忙問:“湯青,可是來了什麼人?”
湯青拱手道:“回小姐,是內侍省來人了。”
朝廷派內侍省來做什麼?我眼皮莫名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看著湯青身後計程車兵,也知道不方便多問,只得道:“知道了,我隨你一起去吧。”
哥哥所住的大帳是在員外府邸的西院。我低頭緊跟著湯青一行人,穿過層層守衛,只見西院廂房早掌了燈,一派通明。
隱約有爭執聲從門縫中傳來,仔細聽著,隱約能聽出哥哥帶著怒氣的聲音:“嶽大人,你不能出使南詔,待我回京稟告陛下”
“洛將軍,你不願遵旨,莫要把我拉下水。”是一個慵懶的聲音。
湯青停住腳步,喝止了跟隨的侍衛,回頭對我道:“小姐,恐怕現在進去並不方便。”
我點點頭,也住了腳步,站立一旁。門外的守衛個個神色凝重,一掃慶功宴上沾染的喜慶。
不知過了多久,門才“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著官服,踏官靴的人站在屋內對哥哥道:“反正本官已經將聖旨宣到,洛將軍想如何便如何吧!說罷,他輕蔑地哼了一聲,抬腳往外走,邊走邊搖頭嘆道:“這世上居然有不願意享清福的人,本官沒見過這樣的!”
我朝湯青使了個顏色,他頓時會意,上前拱手對那官員道:“見過嶽大人。”
嶽大人用小眼睛乜斜了我們一眼,道:“回頭好好勸勸你家將軍,在外頭打仗有什麼好的,皇上都下旨讓洛將軍班師回朝了,他怎麼還想不開,非要主動請旨鎮守青州。”
我失聲道:“班師回朝?那京畿那邊會派守軍來嗎?”
嶽大人瞥了我一眼:“班師就是班師,怎麼可能派守軍來!”
湯青緊蹙眉心,道:“不派守軍的話,將軍一旦班師回朝,南詔豈不是又要捲土重來了?”
“南詔想要雍州和徐州,就讓他們拿去好了。我們襄吳哪裡能惹得起南詔呢?滿朝文武都要和議,本官這次就是以使者的身份出使南詔,詳談和議事宜。”
原來如此。
隔著幾步之遠,我抬眼向屋內望去。哥哥一身戎甲,沉默地立在屋內,怔怔地看著面前那一豆燭火,像一尊失掉生命的雕塑。
這次戰爭是南詔發動的,而積弱的襄吳,又一次妥協了。
我轉而對嶽大人冷笑一聲:“嶽大人,難道滿朝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襄吳打了勝仗,收復了兩州失地嗎?”
“捷報一封接著一封,當然知道!”嶽大人有些不耐煩,“只是你以為打了幾場勝仗,我們就能一勞永逸了?我們多少兵力和軍糧,南詔多少兵力和軍糧?再打下去,惹怒了南詔,我們都沒有好下場。”
湯青握緊拳頭,一字字地道:“可笑!襄吳不敗而敗,南詔不勝而勝。”
哥哥從房中提劍衝了出來,一雙墨眸中有怒火燃燒:“嶽大人,和議條款喪權辱國,你作為朝臣不僅不從諫如流,還出使南詔和議!我今日就擄了你回京面聖!”
這驚變讓嶽大人臉色一白,小眼睛瞅向哥哥手中寒芒四射的寶劍,狠狠地吞嚥了一口吐沫,扯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