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哥哥聯合駐紮在沿海一帶宋明祈的部隊,吸收了趙起將軍的殘部,一路南下,逐步收復了徐州和雍州。
日落西山,將天邊層雲染成一大塊豔錦。哥哥身著戰袍,佇立在雍州城城牆上,英姿映在這樣的一副夕陽畫卷裡,透著一股古拙滄桑之感。
中軍大帳設在雍州城內的一處員外宅邸裡。從城牆往宅邸的方向眺望,只見一眾官兵進進出出,慶功宴似乎很快就要開始了。我拾階而上,對哥哥道:“宴席很快就開始了,少了主將怎麼成?”
哥哥幽然道:“溪雲,你真的覺得我們贏了嗎?”
赫赫勝利的背後,有太多太多無奈的事,其中有對的,也有錯的,交織糾纏在一起,構成無法抗拒的命運。我知道他是指和江朝曦做交易的事,嘆道:“兩州收復了,襄吳總算是揚眉吐氣,就算失去青州那樣的苦寒之地也無所謂,你又何必想得太多。”
哥哥緩緩攤開手中的地圖,道:“青州是襄吳的北方門戶,是和漠北一帶少數民族互通的關鍵,戰略意義更是重大。無論我上了多少奏摺,青州卻依然被朝廷忽視。青州若是被南詔奪走,那麼江朝曦豈不是可以聯合漠北一起夾攻襄吳了?”
我聽得有些心驚,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他一字字地道:“陽奉陰違。我會向朝廷請命,請求駐軍青州。”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你瘋了!你還有文書信物在齊太妃手裡!若你失信死守青州,齊太妃會用手裡的文書證明你背叛了襄吳!”
哥哥將我手輕輕掙開,指了指城外的山野,道:“溪雲,你知道這一帶叫什麼嗎?”
“是叫三戶吧。”
“這裡在軍中還有個名字,叫做萬人坑。”哥哥凝眸看我。
我頓覺一股冷颼颼的寒氣沿著脊背往上竄:“萬人坑難道是?”
“不錯,萬人坑曾發生過幾場慘烈的戰役,南詔和襄吳都曾在這裡坑殺過數以五十萬的俘虜。”
我失聲道:“五十萬!為什麼不交換俘虜,非要坑殺?”
哥哥沉聲道:“坑殺俘虜的原因有兩點:一方面,俘虜會消耗軍中糧食和藥材,另一方面,交換俘虜之後,那些活著回到敵營的俘虜,還會在下一場戰役中來砍自己士兵兄弟的腦袋——溪雲,從這兩方面來說,坑殺俘虜是削弱對方實力的最好方法,和打一場勝仗同等重要。”
一將功成萬骨枯。我踉蹌著退了幾步,搖頭道:“如果是我,我做不到這麼狠。”
“上了戰場就得這麼狠,仁慈的下場就是喪命。”哥哥靜靜地看著我,“我們雖然收復了兩州,但我們實在是太仁慈了。”
這一路打過來,正面交鋒的戰役沒有多少,多得是燒糧草這樣的迂迴戰,對於蕭王的兵力,我們真的是沒有折損多少。
我有些恍然,道:“原來如此,那麼等蕭王有機會重整旗鼓,還會捲土重來的——收復失地只是暫時的勝利,其實兩州根本就保不住,對不對?”
“江朝曦的高明就在於此。”哥哥淡然道,“他將每一個人的利益關係都瞭如指掌,讓這些人互相牽制,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從來都不會算錯。”
驀然聽到他的名字,讓我有些沉默。哥哥沒有在意,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哥哥以後,恐怕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我驀然抬頭,驚道:“哥!”
“兩州、青州都要死守,不僅如此,還要死守襄吳。”
“齊太妃會報復你,向襄吳告發你通敵!”
“我洛鶴軒,甘願一死,也要為國家而戰!”
最後一線天光終於消融在群山背後。即便在空茫的夜色,面前的這個鐵血男子依然保持著矯健堅毅的站姿。
我知道,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挽回哥哥的心意了。
他此生註定是為國家而生,在面臨生死抉擇的關頭,他甘願受死。
可我總是無端地想起小時候,我靠在薰籠上睡覺,他輕輕地用披風將我一裹,揹著我在雪地裡的情形。晶瑩的雪花從天上悠然落下,我睡眼朦朧,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哥哥背上,卻依然賴著裝睡。
哥哥,我真的想幫你,可我想起那些死去的戰士,流亡的百姓,便會覺得有心無力。
那晚的慶功宴上,滿城有頭有臉的商賈陪著笑,四處向官兵們點頭哈腰,生怕一個伺候不周,憑空惹來麻煩——雍州城幾易其主,他們的脊樑也習慣了彎折。
幾十個穿著布衣的百姓低著頭端菜上來,為士兵們斟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