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太妃彼時的神情,她提起那個名叫天齊的男子時,臉上溢位的笑容無比滿足而美好。
在她生命裡出現過兩個男子。一個是心頭愛,一個是眼前人。齊太妃唸了天齊一輩子,卻連一點緬懷都不分給先帝。
哪怕那個男人曾經給過她無數的權勢和恩寵。
我想,最後的時光裡,她應該很快樂,因為終於要和心上人相聚。
當護送靈柩的喪隊舉著靈幡,踩著超度亡靈的誦經聲,緩緩步出皇宮的時候,我看見江朝曦面無表情地站立在城牆之上,目光冷漠而堅定。
風絲拂來,捲起他的袍角,盪開來又落下去,如此反覆。
我不忍,上前輕握住他的手。他卻略一用力,便掙了開來。
我看不透他。他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於是他的背影是那般煢煢孑立。
偶爾,我也會想起那天的江朝曦,聽到親生母親命不久矣之後,生生捏碎了茶盞,刺破自己的手掌。那時候的他,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自己的悲傷,反而讓我更覺得他有三分真實。
而不像現在,儘管近在咫尺,給人的感覺卻像是隔了天涯。
繁花落盡。
齊太妃的喪事衝去了不少春情,皇宮上下籠著一層更甚以往的肅穆氣息。等到祭祖大典臨近,已是夏意淺淺的暖日了。
禮部每日遣人送摺子請我過目,有關於祭祖大典的一些事宜,也有冊妃大典所需早早備下的服侍、禮數以及各宮、各貢奉。
我將摺子丟給花廬:“眼下正是準備祭祖大典的時候,難得禮部有心,早早開始準備冊妃大典。不過這一條條得也太過繁瑣,看得我頭疼。你替我做決定就好,一切從簡。”
花廬道:“奴婢哪敢僭越。”
我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的,我入宮也不過是一年,就要掌管這後宮裡大大小小的事。你幫我做些,算你為我分憂。”
花廬愣了一愣,接過我手中的摺子,又遞來一杯溫茶,柔聲道:“替娘娘分憂自是應當的,只不過奴婢要多一句嘴。當初皇上是指明瞭容貴妃和娘娘共同掌管後宮的,哪裡只見娘娘一人操勞,不見那一位出面的?”
我啐了她一口,笑罵:“你這蹄子膽子肥了不少!攬事等於攬權,如果不是鳳體違和,誰會放著好好的事不管?容貴妃感染風寒,哪裡就如你說的那樣!”
花廬面色一沉,嘟著嘴巴咕噥道:“昨兒我還撞見貴妃宮裡的寧柔寧溫偷偷和幾個小宮女玩兒呢!若真是鳳體違和,她宮裡的人怎麼不打緊地伺候著?”
一個念頭從我心頭閃過。我脫口而出:“當真?”
花廬點頭:“是啊,我看著她們兩人踢毽子可上頭了,足足逛了大半天,後來是紫砂找來了,二話不說將兩人拎了回去。”
我和明瑟之間的情分算是蕩然無存了。從她在薰籠裡下了白竹散,我便對她多了一層防備。她自然也不再和我親近,這幾個月的寥寥幾句,也都是客套話。不過,明瑟一個月前忽然病倒,太醫說是偶感風寒,誰都不得去探視。所以,我有好一陣子沒見著她了。
我有些失神,自言自語道:“此事有些古怪。”
“娘娘,哪裡古怪?”
我凝眉想了一想,道:“花廬,使人進來為我梳洗更衣。”我吩咐道,“我要去看望容貴妃。”
“可可容貴妃闔了宮誰也不見啊。”
我淡笑道:“她闔宮不見,可誰說要去她宮裡才算是探視?”
一個大膽的想法闖入腦中,攪亂了我的心境。我現在寧願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甫一入御藥房,便有幾名熬藥的太監向我跪拜:“娘娘金安。”因著江朝曦的寵愛,宮人們對我很是恭敬。
“起來吧。”我淡然道,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走過去,目光卻一一掃過那些熬著湯藥的砂鍋,“咦”了一聲,厲聲道:“大膽,你們怎麼當的差!”
幾名太監臉色一白,重新跪了下去:“小的小的不知是何事出了紕漏,還請娘娘明示。”
我一指那些瓦罐,厲聲問:“怎麼不見你們為容主子煎藥?你們瞅著我們是襄吳來的,打心眼裡比不過你們南詔的正牌主子吧?”
一席聲色俱厲的呵斥,讓幾個太監手忙腳亂,又是謝罪又是煎藥。我冷眼旁觀,待一個小太監將煎好的藥汁放入紅木漆盒,我才慢悠悠地道:“花廬,將藥帶上,我們親自送去。”
花廬想說什麼,被我用眼神制止。待出了御藥房,走了一陣子,我才對她道:“去,挑個沒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