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隨憶聽護士聊天說起過,這個男人是大學裡的副教授,年輕有為,前途無限,可從她住院那天起就辭了職,每天守在醫院裡。
每個人都知道她在消耗最後的生命,也是看到她疼得神志不清,隨憶才明白課本上寫的疼痛有多疼。
到了病房,病人趴在床上痛苦的□。隨憶檢查了一下,其實她也沒有辦法,誰都沒有辦法,只能拖著,等到了那一天就算徹底解脫了。
年輕的丈夫一邊給妻子擦著冷汗,一邊詢問,“隨醫生,能再給她打一針嗎?”
隨憶只能無奈的搖頭。
丈夫的眼圈立刻就紅了,可還勉強的笑著,“其實我知道,可是我看不得她這麼疼。我有種感覺,我覺得她快要走了,我卻什麼都不能為她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疼,我們的女兒還在家裡等著我帶她回去”
隨憶眼睛發熱,可她記得自己是醫生,輕描淡寫的笑著說,“想開些,院裡已經找了專家來會診,治療方案很快就會出來”
說到一半隨憶卻說不下去也笑不出來了,這種安慰在病人痛苦的□面前那麼無力,儘管她已經盡力放鬆心態了,可還是鬱悶。
最後病人漸漸睡著了,隨憶推出了病房,可還是覺得□聲就在耳邊。
第二天一早她準備下班的時候便聽到了32床快不行了的訊息。其實她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她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的到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突然。
病房裡擠滿了專家,溫少卿和陳簇親自給兩位這方面的泰斗打下手,看上去從容鎮定。病人身上插滿了管子,病人的丈夫站在病房外的玻璃窗前靜靜的看著。
隨憶心裡有些不忍。
男子突然推門進來,平靜的說了一聲,“醫生,不治了。”
半晌後又補充了一句,顫抖著聲音,“別折磨她了。”
然後轉身去了病房外面打電話,嘶啞的聲音極度的壓抑悲傷,“媽,她不行了,您和爸過來見她最後一面吧。”
他的聲音讓隨憶窒息。
醫院是個神奇的地方,生命的完結,新生命的誕生,這種生離死別每天都在醫院上演,別人都說醫生冷靜冷血,醫生不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而是必須要堅強,不堅強如何戰勝死神?
隨憶知道醫生心裡不能留縫,可她還是留了,現在她的心漲得很疼。
幾位頭髮花白的專家很快退出了病房,在死神面前,他們都無能為力。年輕的醫生護士卻釘在了原地,雖然看慣了這種死亡的場面,可到底還是年輕,抑制不住的動容。
隨憶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冷靜鎮定的溫少卿眼圈也有些不明顯的紅。
她再也沒法待在那裡,裹緊外套從醫院走出來,回到家便一頭扎進被子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隨憶睡得並不安穩,夢裡都是搶救的場景,各種醫療器械亂成一團,各種藥品的名字在她腦子裡一圈一圈的盤旋,直到額上突然有了溫暖乾燥的觸覺,她一下子驚醒。
☆、62章
急促的呼吸後隨憶慢慢睜開眼睛;眼前蕭子淵的笑顏清晰可見;可他在下一秒又皺起了眉;“發燒了?”
隨憶在蕭子淵的幫扶下昏昏沉沉的坐起來;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本能的伸出雙手想讓他抱,“你回來了?”
蕭子淵站在床邊彎著腰看著隨憶難得孩子氣的舉動有些好笑;只是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清亮的眸子裡慢慢的都是寵溺;低聲誘哄著;“我剛從外面回來,風沙太大,渾身都是塵土;一會兒換了衣服抱你啊。”
隨憶不依;使勁拉著他坐下,鑽進了他的懷裡。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只覺得身心疲憊。
蕭子淵對於隨憶的主動有些受寵若驚,撫摸著她的頭髮問,“你這是怎麼了?”
說完又抬手去摸她的額頭,滾燙,心裡一疼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催促,“快起來帶你去看醫生。”
隨憶趴在他懷裡,耳邊是他平靜有力的心跳聲,鼻間縈繞著他清冽的氣息,這一切才是她想要的,只有他才能驅散她心裡的難過和不安。
隨憶想起那對夫妻,眼淚又開始往上湧,她攥著蕭子淵的襯衣,過了很久才把眼淚逼回去,吸吸鼻子像是怕他不相信一樣孩子氣的強調,“我就是醫生。”
蕭子淵把她攬在懷裡笑起來,“是,隨醫生,可是你有沒有聽過醫者不自醫呢?”
隨憶蔫了,她現在不想去醫院,至少今天不願意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