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泠然,仿若珠落玉盤:“父王在世之時,曾經說過,人的感情,雖無形無影,但終歸有度。有度,就有耗盡的一天。我若如茶,斟過一杯後,便也只剩下了一杯,而這一杯,也終有耗盡的一日。只是如今,這茶仍在,倘或日後茶盡,大不過是個人走茶涼之局而已!”
石傳鈺聽得心頭大震,那滋味卻是又酸又澀,不能言喻。他正愣愣坐著不動時,那邊遠黛卻已站起身來,靜靜朝他一禮:“皇上國務繁忙,請恕妾不能奉陪了!”竟是在逐客了。
石傳鈺正出神間,一聽這話,下意識的便站起身來。才剛走了幾步,方猛省過來,有心回身再坐下,然默忖半晌,卻終於還是放棄了,定定的移眸去看遠黛,石傳鈺驟然開口,不無艱澀的道:“青螺,若有一日,你離了北周,可仍舊回來這裡!只要朕在一日,這廣逸王府,都是你的!只是你一個人的!”他這話,雖說的艱澀,卻是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淺淺一笑,遠黛也並不言語什麼,只朝了他淺淺一禮:“多謝四哥!四哥這話,我這一生,總記在心中的!”說到最後時,語聲卻也不禁哽咽了。
下意識的朝她走了一步,石傳鈺伸出手去,似想要將她攬入懷中,然而手伸到一半,終究卻還是縮了回去,長長嘆息一聲後,他再不停留,轉身大步的去了。
及至他的身影消失在眼簾,遠黛才無力的跌坐在了椅上。她知道,最難的一關,終於已是過去了。只是這一刻,她卻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難受得緊。
石傳鈺最後的那一句承諾,她雖領了他的情,卻知道,即使真有那麼一天,她也是絕不會回來的。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留下的,不過是一聲長嘆而已。
相見終歸是——爭如不見!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喜脈
直到出了房門,石傳鈺抬頭看時,才覺外頭竟已暮色四合,一輪明月黯淡的掛在因葉將落盡而顯得有些光禿禿的樹梢上,襯著暗沉的天穹色澤,無由的讓人只覺悽清、孤寂。不期然的停下腳步,石傳鈺默然的立在屋外廊下,夜風呼嘯,帶起嗚嗚之聲,剮在人面上,冷冽有如刀割一般,似乎在對人宣告,南國的冬天終於要來臨了。
他這裡正自出神,不提防那邊繪春正從外頭進來,乍一眼見了石傳鈺站在廊下,幾乎是反射性的收回了已將踏出去的一步,閃身縮在了一邊。待到察覺到自己的舉動,繪春不免微微苦笑,想著自己這陣子在遠黛身邊伏侍著,也不知怎麼的,竟頗有些以見石傳鈺為畏途了。石傳鈺雖因正在出神並未瞧見她,但繪春稍稍遲疑一刻,終於還是決定走上前去見禮。
只是她還未及挪動腳步,卻見那邊月桂樹後頭,卻已轉出了一個人來。繪春一怔,足下不由的便又是一頓。從月桂樹下轉了出來的那人,赫然正是雲燕。
繪春一眼見她,忍不住的便是眉頭一皺。如今遠黛身邊之人,她最是不喜的,便是雲燕。這幾年,她一直在石傳鈺身邊,對於宮中的諸般事務早已瞭然於心,因其瞭解,她對那些一心想著飛上枝頭的宮女便更多不以為然。石傳鈺並非好色之人,加之登基時日尚短,後宮高位妃嬪不過寥寥,然而與此相反的,卻是宮中不在少數的低位嬪妾。
這一點,在繪春看來,其實倒也能理解。宮中那些適齡的年少宮女實在太多,哪個少女不懷春,更何況。石傳鈺實是難得的俊美男子,更遑論他大越帝皇的身份。只是繪春冷眼的瞅向正走到石傳鈺面前,蹲身行禮的雲燕,不期然的冷笑了一聲。
她常在石傳鈺身邊伏侍。自然知道,這些一朝飛上枝頭的宮女,固然得了位分,成了主子。卻因無寵,又不受高位妃嬪待見的緣故,有些人的日子過的甚至還不如從前。
雲燕若真以為,她得了那一夜寵幸。日後便真能飛上枝頭,只怕是想得差了。然而繪春雖如是想,卻也沒打算過去招人恨。趁著石傳鈺並未發現她。她悄然退後幾步,掉頭去了。
那邊雲燕已然蓮步上前,蹲身行了一禮。石傳鈺原先倒真沒注意她,及至她走來時,他才總算是醒過神來。不易察覺的輕擰一下眉頭,他朝已自行禮畢的雲燕擺了擺手,冷淡道:“免禮吧!”說話間。已自仔細的打量了雲燕一眼。
他的記憶力一向不差,更何況雲燕又一直在遠黛身邊伏侍,才剛遠黛甚至還隱晦的提點了一句。無意多留,他淡漠的丟下一句:“好好伏侍郡主,待得這邊事了,朕斷不會虧待了你!”言畢也不等雲燕說什麼話,已自撇下雲燕,徑自的去了。
雲燕聽得免禮二字,心中不覺大是喜悅,才要抬頭說話時候,卻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