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太后看著他的樣子,不覺瞪大了眼睛。
一臉困窘的李昊天,從小到大,什麼時候還出現過?
“在大佛寺的時候,她要出家,不肯歲朕回來,朕答應她不用回宮,她才勉強隨朕下了江南。”
“她留念江南不想回來,還拿朕前面說的話來堵朕的嘴。所以”
山不轉水轉,皇宮改成了紫禁城,帶她回來,自然也算不的是食言了。
“她懷了孩子,還是不肯隨你回來?”
“不肯。不知為什麼,現在的她脾氣變得很乖張。”
李昊天一臉誠懇求教的神色,彷彿第一次遇到妻子懷孕而不知所措的丈夫,讓太后不自覺的開口為他答疑解惑:“女人懷孕的時候,心情起伏自然會比較大,而且”
話說到一半,太后突然住口了。她的視線轉開,看到一旁的秦夫人雖然依然一臉嚴肅,可眼中分明有笑意。四周的侍女們都個個低下頭去。
他所作的一切,難道都是為了她——林豆蔻嗎?
☆、紫禁城之二
他是一代明君,聖德皇帝,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如此低聲下去,委曲求全。他,還是那個傲視天下,是女人如無物的李昊天嗎?這就是她餘生的依仗,國家的支柱嗎?
而她,卻也差點被拐了,傻傻地當一個規勸兒子放開胸懷的婆婆。
“皇帝!”
太后突然加重了語氣。似乎太后的這一聲叫,終於打破了李昊天精心製造一個魔障,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冷凝。
李昊天向地上跪著的太監們做了個手勢,他們趕緊抬著匾離開了。秦夫人也知趣地帶著侍女們退了下去。偌大的屋子裡,只留下母子二人。
“朕知道,這福壽宮,是父皇寫給母后的。母后不喜歡改,就不用改了。”李昊天先開了口。
“你想通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他如此輕易就放棄了。
“不過,母后以後就不要強迫豆蔻來這裡了。”
那意思是:福壽宮還是福壽宮,以後這貴妃早晚對太后的叩安和問好,就都免了吧。孝道讓別人來盡,林貴妃從此可以不必理會太后召見的懿旨。
太后身形一僵,本能地反問:
“為什麼?”
她明白,原因絕不是福壽宮不改名字這麼簡單,而經驗告訴她:結果也絕非她和林貴妃兩不相見如此而已。
“朕不能失去她。”
李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直面這太后,目光坦率而堅毅。
“說句不孝的話:朕就算是失去了這江山社稷,失去了這天下,失去了這宮中所有的人,卻獨獨不能失去她。”
“昊兒!”
多少年了,他不曾被這麼叫過了?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記了,他也曾經年少過。他也曾經,是某個人的兒子,是某個人心頭的一塊肉。
太后這聲發自肺腑的叫聲,讓李昊天徹底放鬆了最後的戒備和偽飾,眉宇間浮現了一抹淡淡的憂鬱。
“這麼多年來,朕都很寂寞。”
太后忍了忍,才忍住了沒有抬手去拂開他擰在一起的眉毛。
“無論這宮裡的人有多少,朕一直都很寂寞。”
“人人都以為做一個皇帝,富有四海,享盡天下榮華,掌握著無上的權利。可母后陪著父皇一路走過,您該知道的,做個皇帝該有多麼寂寞。一身的難以推卸的重任,無人可以分擔,滿腹的心事,沒有人可以訴說。每一句話都要思量,每一個喜樂都不能輕易表露。”
容易做的是昏君,不必承擔責任,只管享受權力與好處。難做的是明君,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天下蒼生的安危禍福。
人在高處的寂寞與孤獨,只有品嚐過的人,才知道是什麼滋味。
“若是沒有遇上她,朕也許就會如此孤獨寂寞地過一輩子。安心於政務,寄情於國事。殫思竭慮,不以為苦,也毫無樂趣。”
長吸一口氣,李昊天露出了一抹苦笑。掙扎過了,已經輸了,輸得很徹底。是輸給了自己的慾念,還是輸給了不能獨享的寂寞?
“朕剛開始就知道,她對朕就像一種毒藥,一旦品嚐了,便再也不能戒掉。可是,朕還是不能抵制那種誘惑。一次次逃開,卻又忍不住一次次靠近她,擁有她。一旦嘗過了那種甜美的滋味,便從此再也無法忘懷。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生動起來,生活變得有了樂趣,就連天空也彷彿增添了許多色彩。”
“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