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午睡醒來，走到外殿的時候，已經沒有見到書桌前的不悔了。不悔就知道整天玩，不讓自己省心。

瑜江只得笑了笑，覺得又無奈，又欣慰。

瑜江穿好鞋子，又簡簡單單的綰了一個雙環髻，今日的自己，似乎同往常有些不一樣。她淡淡地衝著黃銅鏡中的自己笑了笑，然後起身走出素心殿，一遍一遍地喊著不悔的名字，想要叫她回，“不悔，不悔。”

拐出錦寒宮宮門的時候，她就這樣看見了允毅，牽著不悔的手。

瑜江驚慌地後退了兩步，險些就要跌倒，只覺得眼前是幻覺。而不悔已經拉著允毅的手向她走過來。

瑜江臉色蒼白，只盯著允毅的眼睛，不肯挪開視線。

她從來沒有想過竟會再見到他。從來沒有想過有生之年，竟還會再次見到這個人。

“阿孃你不是說過不悔是公主嗎？他不信，阿孃你快告訴他呀！”不悔此刻很激動，絲毫沒有發現允毅和瑜江之間有什麼異樣。

他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方，瑜江的臉龐上帶著最原始的畏懼和怨恨。允毅突然笑看著不悔，說：“不悔，先去找你翠萍姑姑玩好嗎？朕，有話對你阿孃說。”

不悔沉思半晌，大說好，然後很痛快的鬆開了允毅的手，蹦蹦跳跳地就走了。

允毅看著不悔跑遠，才淡淡的對她說：“不悔，倒是個聰明的孩子。”瑜江拳頭緊握，口腔中卻是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允毅繼而轉頭凝住她，然後向她走近。

瑜江只是看著他，就這麼看著他，她沙啞著聲音，“你怎麼會來？”

他只是伸出雙手，然後輕輕抱住了瑜江。過了很久，他才向瑜江恍然開口：“朕很想你。”

☆、在水一方（二）

允毅身上的味道太熟悉，也太陌生了。

而他對自己說，他想她。

她努力發出聲音，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我”

六年的時間不短，允毅變了，可還是那樣的俊致，那樣的好看。不悔說得對，連她都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春風徐徐吹過，將瑜江的發線吹起，拂在了允毅的面上，十分溫柔。瑜江聽見了允毅的聲音：“這六年來，朕每天都在後悔，每天都想要來找你回去，可是朕不敢。”

瑜江只是覺得很哀傷。她聽見允毅這樣說：“瑜江，是朕後悔了，你跟朕回去，好不好？”而她突然就推開了允毅，驚恐地看著他，“不，不可以。”

“朕知道是朕傷害了你，這六年來朕已經受夠了懲罰了。”允毅望著近在咫尺的她，儘量讓自己的話很平靜，語氣柔軟：“既然不悔是公主，你就是朕的女人，回到朕的身邊，難道你還是這樣的不情願嗎？”

“如何情願？”瑜江淡淡對他笑著，彷彿已經釋懷，“這六年來，我何嘗不是受盡折磨，我知道是我欠你很多，我知道是我自己不配你待我那樣好，我知道你，今生今世都不願與我段瑜江再有干係。”

這樣的傷害，如何能夠輕易洗清？又如何能夠輕易釋懷？

允毅在那一刻，只覺得心死如灰：“朕知道你到如今在怪朕，連朕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對你的傷害。這六年來，朕無時無刻不在備受煎熬，朕已經得到懲罰，朕已經失去了你六年了，難道還不夠嗎？”

“如何夠？我那樣恨你。”瑜江沒有眼淚，她對著他，最像對著記憶裡的一面鏡子，看著心酸，但是因為時間的長久而失去了動容。

允毅覺得心痛，痛得難以呼吸，他苦笑道：“朕知道你恨朕，朕一想到你那樣恨朕，朕就想死。”他說，“瑜江，若是你覺得殺了朕就能解恨的話，你就動手，就算是一了百了，朕也甘願的，朕真的，已經沒有勇氣再失去你了。”

“我恨不得殺了你。”瑜江的側臉上，終於淌下了眼淚。

允毅知道她恨不得殺了自己，他求她：“瑜江，你跟朕回去吧。”

瑜江突然就嗤笑出聲：“我在這裡過得很好，只要看不見你，我就過得很好。”

“朕知道你過得不好，朕也過得不好。”允毅軟下聲線，幾近哀求，“朕知道，不悔就是朕的女兒，就算你不要朕，不悔也是要父皇的啊。”

她的眼淚還是順著下顎滑落下來，努力強撐著自己的表情：“你不要跟我提不悔。”

““朕不過想要求你回來，朕只不過求你回到朕的身邊來。”他的聲音那樣輕，輕得旁人幾乎聽不到了。他還是這樣的哀求她，這樣放下尊嚴的祈求她。